王先生冷著臉走了進來,看著空曠的教室和滿屋的狼藉,嘴角不由微微抽動。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王先生語氣冰冷看著僅剩的四人。
沒人回答,教室里靜的落針可聞。
“霍非,你來說?!蓖跸壬苯狱c名了。
“啊!為什么又是我?”霍非是一臉的不情愿,委屈的道,“先生,不關我的事啊,這些都是舒童鬧出來的,不信,您自己問他?!?p> 嘚!又把舒童給賣了。
王先生目光不善的看向舒童。
事情鬧大了,不給個合理的解釋肯定是不行的,于是舒童很坦然的將前因后果說了個清清楚楚。
聽完舒童的解釋,王先生眉頭皺得更緊了,看著舒童狐疑的道:“你是說用沸水泡澡能治愈天花?”
舒童當然不會承認有什么天花了,自己不過是嚇唬嚇唬這幫孩子而已,只得繼續往下編:“學生也不知道,只是以前聽舒夫子提過,沸水有殺毒的功效,況且學子們并沒有真正接觸到病毒,在沸水中泡泡應當會沒事的,至于七少爺身邊那個書童,最好近期就不要來學堂了。”
王先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徑直走到書案前坐下,自顧自的看起書來?;舴呛托∈灰不氐礁髯缘淖簧?,搖頭晃腦大聲背起書來。
舒童則招呼另一個書童將掉落在地的筆墨紙硯全部撿起,又將翻倒的桌椅板凳一一扶好,自己則端著放有死老鼠的板凳出了教堂,刨了個坑將死鼠埋了,又在池塘中將凳子清洗了一番。
做完這一切,舒童才重新回到教室,看著還在搖頭晃腦大聲背書的三人,不知道自己該干些什么。
舒童原本想過,既然穿越到了這個世界,自己是不是該下番功夫苦讀,將來也考個舉人中個進士什么的,將自己當官的夢想在大宋朝繼續發揚光大??勺詮牧私獾浆F在已是南宋末年,蒙古大軍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南下,舒童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是該考慮考慮今后的打算吧,眼前的一切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亂世一至皆成齏粉,自己又該何去何從?歷史上蒙古大軍曾橫掃歐亞大陸,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投蒙古去吧,反正自己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宋人,況且連教課書都承認元朝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咱這樣不算是漢奸吧?依靠自己穿越者的金手指,在元朝混個高官應該不難吧?說不定也能弄個金刀駙馬當當呢。
舒童越想越沒節操,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隨即又想到,這元朝好像是把人分為四等,自己應該會被劃為南人吧?這可是最低的一個等級,形同賤民,將來就是當了元朝的官,那也不過是給人家當奴才,這又是舒童萬萬不能接受的。
唉,頭疼??!舒童輕輕拍了拍額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給驅散,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啪”戒尺敲在桌面,把舒童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王先生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舒童,別人都在背書,你在干什么?”王先生嚴厲的看著舒童。
舒童下意識的站起身,迷迷糊糊的應道:“報告老師,我在……我在……”
說到這里,舒童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四書五經一概不會,寫詩填詞更是抓瞎。
見王先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舒童靈機一動,有了主意,于是大聲道:“先生,學生方才座位上被人放了只死鼠,故而心中十分憤怒,正在默念詩經中的《碩鼠》?!?p> “哦!那你念來聽聽?!蓖跸壬鏌o表情的道。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這首《碩鼠》是詩經中舒童難得會背的的一首詩,正好派上了用場。
王先生靜靜聽舒童背完,又道:“那你告訴我,這首《碩鼠》和你座位上的死鼠又有什么關系?”
“這個……,好像都是老鼠吧?”舒童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隨嘴塌。
見舒童吱吱唔唔的答不出來,王先生揶揄道:“你不會以為這首《碩鼠》真的就是寫老鼠的吧?”
“當然不是。”舒童這次回答的理直氣壯。
這首詩中學課本上就有,老師還詳細的講解過,于是舒童自信滿滿的答道:“這首詩揭露了統治階級對人民的殘酷剝削,表達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熱烈向往。”
妥妥的標準答案,絕對能拿滿分,舒童得意的看向王先生,卻發現王先生臉都快黑成了鍋底。
“此為何人所解?還有,統治階級又為何物?”王先生雙目逼視著舒童。
“啊?”舒童頓時傻眼,知道自己又錯了,用現代觀點來解釋給古人聽,簡直就是給瞎子拋媚眼,白費功夫了。
舒童總不能說這是中學課本上的標準答案吧,只好讓舒夫子繼續背鍋了,于是訥訥的道:“此為舒夫子所解,至于統治階級么,大概…好像…似乎是指士大夫吧?喔!這也是舒夫子說的,可不關我的事啊?!?p> 舒童已經意識到這個解釋似乎觸犯了封建王朝的某種忌諱,于是趕緊撇清自己。
“一派胡言!”王先生果然是勃然大怒,“舒夫子可惡,竟將士大夫比作碩鼠,如此離經叛道,豈不誤人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p> 說到這里,又瞪著舒童惡狠狠的道:“你在舒夫子身邊久矣,想來受其荼毒頗深,難怪老夫初次見你便覺不爽,原來竟是如此。舒童,你給我聽好了,從今后你須多讀程子和朱子的注解,把舒夫子那些大逆不道的東西統統給忘掉,聽明白了嗎?”
舒童沒想到王先生會發這么大的火,只得低頭應道:“學生聽明白了。”心中卻大不以為然,程朱理學誰愛學誰學,反正我是不學的。
王先生陰沉著臉回到書案前,目光又在其它三人臉上掃過,突然將手中的戒尺在書案上重重一拍,沉聲道:“都給我停下,現在開始考校。”
瑯瑯書聲嘎然而止,三名學生全都詫異的看向王先生,霍非不滿的道:“先生,不是說三日一考校么?這還沒到三日呢!”
“哼!”王先生冷哼道:“現在就你們四個,這課還怎么上?不如就此考??夹D銈儯凑掠晏齑蚝⒆?,閑著也是閑著,”
霍非聞言是慘叫一聲,哀嚎道:“先生,不帶這么坑人的,說好的三日一考校,就應該三日一考校,怎么能說改就改呢?”
王先生沒理會霍非的哀嚎,而是轉頭看向小十一:“霍訓,你的意思呢?”
小十一霍訓站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先生說什么便是什么,學生并無異議?!?p> 王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霍訓坐下,轉頭看向舒童,臉上重新布滿了寒霜。
舒童已徹底放棄了參加科考的念頭,這些四書五經學不學也就無所謂了,再加上前面已經惡了王先生,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最好讓王先生徹底放棄自己,從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見王先生望向自己,舒童不待對方提問便大聲道:“先生,我覺得我家少爺說的十分有理,先生既已定下三日一考校,這便是規矩,是規矩就得遵守,古語有云: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因此學生以為,這考校一事不提也罷?!?p> “說的太有道理了!”一旁的霍非大聲點贊。
王先生雙眼一瞪,目露寒光,嚇得霍非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趕緊低下了頭。
王先生再次看向舒童,冷聲道:“老夫問你了么?區區一介仆學書童,身份低賤,也敢咆哮公堂……呃?不對,也敢咆哮學堂,該打?!?p> 說罷,便抓起書案上的戒尺,再次向舒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