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見嗎,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周圍仍然沒有任何回應,自我潛進蒂安娜的夢境已經過了許久,還是只能看到一片的灰暗,就好像我又回到了那個神息之壇上。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要么她只是昏過去了,根本沒在做夢;要么,就是我來錯了地方,進到了蒂安娜的衣物里。
咳咳,別笑,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記得我在神界的時候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我們都知道生物和神明存在自我意識,那么那些單純的物塊呢?由于我失去了久遠的記憶,所以也找過與我同為神主的蘇娜絲探討。對于我失去記憶一事,她倒是沒什么所謂,創世之初,真實神負責描繪形體,心神則負責注入心靈,兩者缺一不可。據她所述,這并不是有無意識、生命的問題,而是有無受到心神賜福的問題。就算是沒有生命的物塊,在神力的沐浴下也能煥然新生,即是說,這種事情全權取決于我的想法。
我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什么的,事到如今依舊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這里是某個物件的里空間的可能性很快被我排除了,雖然只是微妙的表現,但是當我瞄向心靈之戒時,它確實變得若隱若現了。神和神的造物不被允許出現在夢中,所以,我現在很清楚自己確實來到了蒂安娜的夢境里。
等等,你問為什么不被允許,額嗯,想也知道如果不這么設定的話,我的審核工作會變得生理不適的。具體什么你們自己思考吧,咳咳。
說起來,蒂安娜的夢可真是奇怪,她平時也是睡在這樣的夢里的嗎?不,不對,是惡魔操縱了她的心靈,才致使了如此灰暗的夢境,一定不會錯的。
當談及精神方面的話題時,總不免與我的職責有所關聯。心神張開綿密的網,獲取著人們的內心想法,那是依附于神之心的力量,由此,這世上所有的內心都與我相連,讓我能夠通過絲線修正那些錯亂的心靈。就算再怎么認為這是份無關緊要的工作,當我的面前真的出現精神失衡的患者時,我還是會心生愧疚。
所以,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明明之前不曾遇到過生靈囚困于夢境的現象。呵,其實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這一切的原因的。
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心神了啊。
真正的心神之軀現在正沉睡在神界的水晶棺中,由于沒了役使神之心的靈魂,神明的本職工作將由神軀代為執行,這本是沒有風險的、交由神力自動完成的工作,但是卻出人意料地對地上界的生靈造成了一些影響。
果然,心神這種莫名其妙的神明就是和別的神明與眾不同。真希望蘇娜絲能察覺到自啟動神軀的漏洞,然后多少幫我補救一下,不然的話,我就不得不趁早結束這邊的安排了。
我要就此回到神界嗎?可我還是想找回記憶。你知道我一直是個矛盾的人,嘴上說著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心里仍想著填補記憶缺失的空白。也許,現在回去重新擔負職責才是最穩妥的做法,但是一旦舍棄人身,再次進入地上界就要再等上數百年。說不定到那時,什么迷宮啊、森林啊都被發掘成了旅游景點,當我想去迷宮的最底層時,就得先排上數千米的長隊。但這只是臆測,我完全說不清迷宮到底哪里好玩了。
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旅途,如今的我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而且,還要去救出蒂安娜不是嗎,沒錯,就是這樣。
夢境中依稀閃爍著微光,不同于點綴夜空的繁星,在如此灰暗的環境里,微光再怎么發亮也只是徒勞。這里就像是間大而空曠的屋子,除了幾盞老式的油燈外,什么也沒有。
由此引發了新的探討,比方說是某個無聊的解謎游戲,一定會在這時候問你這些光有什么意義。如果是再離譜點的,嗯……文學考試,就又會問你環境中灰暗的妙處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灰暗是指蒂安娜的內心蒙上了陰霾,它卻把它當作是環境描寫,然后來個渲染氛圍、烘托心情。文字賦予了人描寫事物的能力,卻讓人忽視了事物才是永恒的主體。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那就是相比神明,人類自己創作的作品顯得微不足道,就像是研究文字游戲的學者,從未發覺自己在被數量有限的文字所束縛。
嗯,也許我講的內容有點莫名其妙,但是不用在意,我只是想說蒂安娜以及她所經歷的過往,很可能不在這龐大的外部空間里。稍微思考一下,既然人類的造物天生低于神明的造物,那么在夢境里的表現形式上,它們也應該有別于神明本身的創作物。就比如,藏匿于閃爍的微光里。
念此,我將夢境中所有的微光聚集在一起,然后對其進行洞悉,這是在知曉了世界一切原理后便能掌握的秘法。沒多久,光中的世界盡數浮現,一點一點擴大,直至能夠讓我走進的大小。這一刻,謎底解開了,就跟是無聊的解謎游戲一樣。
我沒有猶豫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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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捎來消息,在霧的彼端,我們的故鄉“德瑞斯”,柏斯·維克曼當上了新王。
“聽說新國王是萊昂內爾的叔父,王位是后繼無人了嗎?”
“你傻啊,王的子嗣是一位還沒成年的公主,難道要她當我們的女王嗎。”
“唉,新王上任三把火,只怕是以后沒好日子過咯。”
就仿佛是做夢一般,蒂安娜回到了十年前的某天。但說是某天也不準確,周圍的人也說了,今天是新國王登基的日子。當然,對于還年少的蒂安娜來說,去找小伙伴玩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盧克、基利安、多米尼克、帕修斯。不論過去多久,她都能記得伙伴們的名字,而現在,自己正走在前往秘密基地的路上。
學校里的步調太過沉重,所以在校外建立秘密基地成為了孩子們的共識。今天,她要去那里和伙伴們玩些什么呢,嗯,已經記不太清了。應該不是多么要緊的事。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能見到故人,蒂安娜就難以抑制住自己的喜悅。看那,多么真實的夢啊,路旁的青草因風拂動,大片大片地,像是要撲倒在地平線的懷里一般,跟著天上的云朵起舞。小路上,零星走著的行人彼此間漫談,那歡快的話語仿若歌聲,連樹葉也忍不住落下來輕聲附和。
蒂安娜迫不及待要去和伙伴們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