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每逢過年,我們家的壓歲錢都是多少歲給多少錢。不是窮,而是不愿給。母親不識多少字,被父親洗了腦,認同這種做法。小時候我竟然聽見她非常自豪地向鄰居宣揚這種教育方法。
當然,在老師那,為自己洗白的父親會說:“我是怕她從小收這么多錢亂花錢。我是在教她要有理財意識,對金錢的正確價值觀。”這樣的鬼話,只有老師會信。
多少歲給多少錢,從七歲那年開始到十八歲,我拿了十二年。
大二的時候,我拿著父親每年給的壓歲錢以及這十二年來攢的錢給父親買了一個手機。
父親拿到手機的第一反應是:你是嫌我給少了嗎?
我這個人向來不愛占便宜。給多少錢買什么價位。我一分不要。
更諷刺的,比我晚出生了幾年的弟弟,在他十六歲那年,攢到了上千元。我問他哪來這么多錢,他說:壓歲錢啊。
母親怕我吵,謊稱是平時給的生活費他舍不得吃攢下來的。那就好笑了。我的生活費我倒是沒吃,給自己補個課都捉襟見肘。
我的補課費,從初中到高中結束。兩萬封頂。而他們的寶貝兒子,光是數學一節課,就是我初高中三堂補習課的費用。戲精父親又要說了:“你弟弟補課有效果,你又不補什么效果。”
果然,弟弟在三年砸錢下,成績勉強可以讀本科。最終,以二本(二本三本已經合并)考上亳州學院。一學期一萬的學費。奶奶直接給了弟弟兩萬塊錢當零花錢。
同年,我專升本考上合肥經濟技術學院。一年學費兩萬。母親直接說沒錢。我也很自覺的沒有去讀。
后來的很多次吵架。
“你準備念到哪一年出來啊?26歲了哎,不小了”(我是98年的,今年23歲)
“給你念你個干上了呢”(合肥經濟技術學院是本科)
“多大了,還念書?”
“我對得起你了”(母親始終覺得自己力排眾議供我復讀已經夠對得起我了)
這些都是目前面目猙獰振振有詞地發言。
氣不過的時候。
我只能說一句:“外公不給你讀書,所以你這輩子沒文化不識字,至死你都恨他。”
弟弟讀大一除了前文奶奶給的兩萬零花錢。父母每月給1500的生活費。(亳州學院,眾所周知,800綽綽有余了吧)
想起我讀家門口大專的時候,每月生活費是500元。
母親總說:你天天在家吃在家喝,每個月500虧待你啦,你每天都干什么呀,要花錢?”
我心酸地反問:那他為什么每個月1500?
“他一個人在外面,沒得吃沒得喝1500怎么夠?”
忘了跟大家說。
我讀大學的時候,普通話,四級,茶藝師,教師資格證,職業經理人。這些考試都是我自己的錢。
錢不夠的時候,我就去打工。
所以大一大二的寒暑假,除了母親的逼迫,我都會自愿去工廠。
因為我知道,現在我不掙個錢,后面的考試,就會沒錢。
所以,我不是那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女孩子。
在老師眼里的不孝順,是你看到的不孝順。那些背后的心酸又有誰知道呢?
老師眼里的:“父母給了你生命,比什么都了不起”和“你父母為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有一定的合理性。”
在我這,通通是扯淡。
通過老師的朋友圈,我看見過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溫暖。也看見過十歲生日的儀式感,也見過妻子生日的浪漫。更見過孩子去的成績的鼓勵。
誰不想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呢?
如果沒有,自己做自己的父母來養育自己有錯嗎?
接受過高等教育開始覺醒不是一種叛逆而是一種勇敢。
我們要做的是堅持不是嗎?
畢業半年,因為專科,吃了多少家企業的閉門羹。而越是小城市,對學歷更是嚴格,沒有本科的敲門磚,都是拒之門外。這樣的傷痕,是勛章也是榮耀。
在我做房產銷售的時候,人事經理對我說:“其實一開始我是不太想要你的,但是我覺得你這個小姑娘身上有韌性,原生家庭給你帶來的讓你自卑,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但是你最后打動我的,是在你經歷了父母的PUA之后,對生活還能保持一份期待。我覺得你這個小姑娘可以。”
當然這份工作最后因個人原因,我離職了。
后來做電話銷售的時候,人事經理跟我說:“原生家庭不好的女孩子分兩種,一種是整日消沉,無所事事。還有一種是像你這樣,特別努力的。”
但其實她們不知道的是,我對生活哪有什么期待,不過是無奈。
不生存,面臨的就是進廠。
母親總是隔一段時間跳出來,給我找蒙牛星馬這樣的廠。
在她眼里,廠就是我最好的因素。
可能你們會說,你媽媽太愛你了,想保護你。廠里沒有外面復雜,沒有那么多是是非非。
那你們錯了。
我永遠記得高中畢業的第一個夜班,醉酒的領導拿我耍酒瘋,而媽媽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嘴碎。”
強勢的領導在我休息時間給我加活,我經常沒有時間吃午飯,她只會說,那我給你準備飯團,你上廁所的時候吃點。吃快點。
所以你們明白嗎?
一個沒有文化的母親,一個從小到大沒有被自己父母好好愛過的女孩,長大后為人母親,又怎么會懂得如何去愛自己的女兒呢?
該慶幸的是接受過教育的我的覺醒。
我曾經說:“如果我將來不能給我的孩子好的生活,我寧愿不要帶她來到這個世界。”
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
是的。
因為我從小沒有得到過什么愛,在我沒有賺到足夠的錢生孩子之前,我寧愿不生。因為我想給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讓她擁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可以不富裕,但長大后回憶起來,一定是幸福的。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誰不想像我老師的女兒一樣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呢?
如果沒有,那就努力成為我老師那樣的父母吧。
家人從來不是我的靠山,很多時候,外人比他們更像家人。
我該慶幸,上天有好生之德,讓我遇見的每一個外人都比所謂親人溫暖。
或許正是原生家庭的不溫暖,才會讓我感恩遇見的每一個人。
這個家,反而教會我人格獨立,經濟獨立。讓我比同齡女生明白婚姻中經濟獨立和一個女孩子靈魂獨立的重要。
謝謝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