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許子叢不過也只能安安靜靜，跪在在師尊身前。

　　他們都沒有資格置喙。

　　花燃留在戚山，掌管戚山，只為了尊神。

　　即使是七位長老，怕是也不似宗主與尊神那般親近。

　　尊神隕落前，許子叢從未見過那七位神秘的長老，只知道他們常年在后山閉關，從不外出。

　　許子叢曾有幸在戚山后山待命，那禁地靈氣極為充沛，陣法玄妙。

　　而尊神走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宗主竟也再未踏入后山一步。

　　-

　　許子叢恭敬地將花燃扶起來。

　　花燃說他感受到了尊神的氣息，許子叢也只當是花燃太思念尊神的臆想。

　　花燃自顧自地道：“那天新弟子入門的時候......還有那天在后山，我都好像感覺到了尊上......”

　　他抬起頭來，望著許子叢，眼底有些破碎的期待。

　　開口的時候，聲音里還隱隱帶著笑意，像是有一件，讓他只要想起便生出無限期待的事。

　　“你說，會不會是尊上回來了？”

　　那眼神太亮，明如赤子，灼得許子叢不由自主地移開眼。

　　“師尊......您......”

　　他頓了頓，又道：“凡是自有定數，若是仍有機緣，也許會吧。不過，師尊也不必過于掛懷，免成執念。”

　　這話，許子叢說了很多遍，可他其實明白，花燃心中執念，只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放下了。

　　他不愿意騙他，可有必須給他這微渺的希望。

　　因為，他實在不敢想，失去了這一點執念的花燃，到底會成什么樣子。

　　花燃迎風站著，目光落在遠處的層巒疊峰上。

　　高臺風緊，他的赤色長袍被風卷著泛起細浪，發絲也微微凌亂，金色發帶飄到側臉，襯出膚色如雪。

　　他不知道，有一襲白衣，身姿纖細的身影落在他身前，輕輕撫開他的發帶。

　　-

　　鶴歸在早學里，發覺戚山弟子的武學根基遠不如靈力。

　　戚山主攻靈力修煉，弟子們的靈力實力在整個大陸已算是頂尖。

　　不過不知為何，弟子們的靈力又不足以完全支撐戰斗，若是只用靈力，也很容易敗下陣來。

　　鶴歸覺出一點奇怪，便問了從高臺回來的許子叢。

　　“師兄，我從前聽長輩講述修仙者時，常聽說，凡修仙者，有其所長，或主靈力，或專武學，可我今早發現，我們戚山弟子，竟是兩邊兼攻的嗎？”

　　許子叢知曉他的意思。

　　靈力武學，雖相輔相成，但實為殊途。

　　靈力進階，力量招式自然并進，并不需再練武學。

　　再者，靈力武學體系不同，二者修一方即可，多練反而無用，白白牽扯精力。

　　許子叢嘆息一聲：“師弟，沒想到你竟這般聰穎，第一天就發現了戚山的問題。”

　　鶴歸聞言一怔：“什么？”

　　許子叢神色低沉：“戚山原本主修靈力，但近百年來，確實開始慢慢看中武學。”

　　“師弟應當知道，三百年前，戚山尊主于神魔坑隕落。”

　　鶴歸點點頭，面上不動聲色，眸色卻微微沉了點。

　　許子叢繼續道：“世人皆知，戚山有神，受天地眷顧，靈力充沛，修行一日千里。”

　　“尊神隕落以后，也有人曾探查過戚山，但是并未發現異常。守山大陣完好，靈力依舊源源不斷猶如江河。”

　　“可是，戚山的靈力其實是在流失的。世間萬物，相生相息，千變萬化。尊神的隕落，就是在戚山中敲斷最重要的一環。”

　　話落，許子叢看著鶴歸，溫和地笑了下。

　　“戚山弟子皆有些許了解，因此勤加修煉，并輔以武學，以求在靈力衰退后亦能保全宗門。”

　　許子叢三言兩語，將戚山秘辛說的明明白白，毫無隱瞞。

　　不過鶴歸心中也知曉，許子叢肯對他說，并不全是信任他的品行，而是身為戚山內門弟子，入此門，便永生不得背叛。

　　戚山內門弟子，已將血脈本源取給戚山，融入戚山山門外的血池。

　　一旦有背叛之意，無論各種形式場合，頃刻肝腸寸斷，烈火焚身。若是有蓄意危害戚山或同門者，受神罰，魂飛魄散。

　　“不過，你也不必過于擔心，雖說戚山靈力衰退是必然大勢，但守山大陣還算穩固，靈脈應當未散，興許還能撐個千百年。”

　　隨即，許子叢又安慰他：“長老們不過未雨綢繆，督促弟子們勤奮修煉而已。”

　　鶴歸點頭表示明白，又問了幾句其他事情，便向許子叢告辭，準備回自己的洞府修煉。

　　他回頭，走出了一段路，便低聲道：“你都聽見了吧。”

　　墨戎在他身邊飄著，伸手摸著下巴。

　　剛剛許子叢講得時候，墨戎就在一邊，聽了個全程。

　　“呵，居然靈力潰散了？”

　　墨戎似笑非笑，眼底卻升騰起遮天波瀾。

　　鶴歸轉頭，剛好看到那雙眼。

　　初見時澄澈如星辰，后來平靜似鏡湖，現在，眼底深如陳潭，卷起狂風暴雨。瞳色微微泛紅，讓她整個人都染了幾分妖異。

　　似魔似妖，蘊出瘋狂狠絕。

　　那顏色又深深被這人藏著，沉入骨血。

　　令人想一探究竟，又望而卻步，見之膽寒。

　　鶴歸忽而失神，腳步不自覺慢了些。

　　墨戎卻毫無察覺，只扔下一句話，便慢慢飄往另一個方向。

　　“我先走了。”

　　鶴歸：“......”

　　-

　　墨戎一路飄到后山。

　　進入神殿后，發現那七位還沒過來，墨戎心里放松了點。

　　雖然這地方墨戎一直是如入無人之境......

　　神池此時很平靜，金色的池水無波無瀾。

　　平靜得好像下面并沒有一顆鮮活的心臟。

　　仇恨與罪惡都被掩埋，看不到一點痕跡。仿佛看不見，那些就不存在，這一方天地就干干凈凈。

　　墨戎靜靜站在神池邊，半晌，才回神，將靈力探入神池里。

　　上次，她探查到神池下面居然是自己的心臟以后，又驚又怒，腳步不穩地離開，其實并未細細查看。

　　這次，墨戎仔細感受下面的氣息。

　　神池是她的出生地，對她有療養作用，心臟在里面似乎被溫養。

　　可是，神池的上方，卻設了一個巨大的靈陣，正在不斷地吸取神池里的神力。

　　而神池，包括整個后山，其實全都是墨戎心神記憶映射出來的小空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消耗墨戎的靈力，這個小小的神池，怎么能支持整個戚山大陣呢？

　　所以，追根究底，天樞他們七個，打的還是她這顆心臟的主意。

　　果然，死后最后一點利用價值，也要被榨干了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