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出事,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林川然還是沒有醒,誰也不知道他還要躺多久。
他像是睡著了,可是敬愛知道,他現在也許正在從夢魘中走出來,但也有可能,他正在一步步走向死神挖的墳墓里。
敬愛看著眼前的他,又逐漸紅了眼,酸意涌上鼻腔,她不能放棄,雖然他沒醒,但是他也沒死。
敬愛每天心里都會虔誠地祈禱,只要林川然能醒來,要她怎么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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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醫院探望的人很多,連她們單位領導都來了,田月陪同一起。
敬愛認為,領導能來,完全是出于林家是她們單位最大的合作商,是看在林爸爸的面子上,殊不知,也有她老爸的原因在。
敬愛的家世,在單位里是沒有人知道,能進這種國企事業單位上班的,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沾親帶故的關系存在,大家也都見怪不怪,只是沒想到她會是現任市長的女兒,連領導也是才曉得。
領導心理暗暗決定,回去一定要把公司員工背景調查一下,誰知道還會不會有哪個局長家的公子和小姐潛伏在身邊。
他們這種企業,最怵的就是政府人員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會有各部門來企業檢查,只要來了都會找到不合規的地方,然后就是各種罰款,重則停產整改,企業負責人頭上始終都懸著一把刀。
是真的害怕!
“小愛呀,你總在這也不是個事啊。”
敬愛抬眼看了看領導,然后又轉回看向林川然,堅定地說,“他會醒的?!?p> “你也回去休息休息,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話會通知你的?!北斫阋矂袼?p> “不要?!本磹蹜B度很堅決。
“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呢?”表姐有些急了,她看著敬愛這個樣子,既心疼又生氣,“單位里有規定,不能連休那么多天。”
“那就把我辭退?!本磹勖鏌o表情地看著田月,說的很是堅定。
“你以為...”
“唉...無妨無妨,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田月,你也不要著急,好好說?!鳖I導適時地出來打斷了姐兒倆火/藥味十足的對話。
以前不知道敬愛身份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特殊照顧一下吧,不管是林川然還是敬愛,兩邊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敬愛沖領導微微一笑,表示謝過。
田月頭疼地揉著眉心,別看平時總是氣勢上壓倒她,但有時候也拿敬愛沒轍,就比如現在。
.........
姚嵐擔心敬愛,不管是她的身體還是情緒,都怕她撐不住,她幾乎天天去醫院陪著她,看他倆現在的情形,她也忍不住的掉淚。
“小愛,如果林川然不醒,你怎么辦?”姚嵐坐在敬愛身邊,輕聲地問。
怎么辦?敬愛也不知道,已經這么多天了,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就算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不知道。”敬愛茫然地看著前方。
“如果,他醒來有別的后遺癥呢?你還要他嗎?”姚嵐很想知道。
不止姚嵐想知道,其他人也都很想知道,這段日子總會有人旁敲側擊的問她這個問題。
敬愛下意識笑了,“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她只想守在他身邊,只要他在,她就一直守下去。
姚嵐一直陪敬愛到很晚,宋思源來接她,平日里也是他倆來看林川然次數最多的,“嵐嵐,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的,別像我...”敬愛后悔。
姚嵐想安慰她,“小愛...”
“沒事兒”敬愛打斷了姚嵐的話,看著姚嵐一字一句地說,“我相信他會好的,他...”
姚嵐看敬愛紅紅的眼睛里隨時都能流出淚來的樣子,她不忍心看,轉過了頭。
倆人還在走廊里說著話,聽到病房里聲音大了起來。
敬愛只聽到一句,“川然...太好了...醒了。”她身體一軟,攤坐在椅子上潸然淚下。
林川然醒了,他腦袋渾渾噩噩,身上輕飄飄的,隱約聽到爸媽的聲音,爺爺的聲音,思源的聲音,還有在夢中的那個聲音,便又睡了去。
敬愛看著林川然傻笑,她滿是感激,感激他能醒來,想想肇事的那個人,不禁令她打了個寒顫。
又不知睡了多久,林川然感覺身邊擠滿了人,他努力地睜開眼,眼前晃動著很多張臉,嘴動了動,很費勁的開口,聲如蚊蚋,“爸,媽,思源,”當看到敬愛的時候,皺了皺眉毛,又看到敬愛身邊的姚嵐,“你們是?”
敬愛上前輕輕地拍了下林川然的肩膀,“林川然,你別裝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玩?!?p> 林川然突然聽到敬愛的聲音,和夢里的聲音一樣,警惕地看著她,“你是誰?我怎么了?”
林媽媽繞過眾人走到敬愛身邊,“兒子,她是小愛呀,你女朋友?!?p> “我不認識她?!?p> 姚嵐怒目而視,“林川然,你裝什么裝,把人騙到手就不認賬了是嗎?”
“你又是誰?”林川然痛苦地捂著腦袋。
敬愛以為林川然在和他開玩笑,但看他這個樣子,好像不是裝的,“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林川然想了想,“對不起,我不...”他話都沒說完,又暈了過去。
宋思源趕快叫了醫生,醫生檢查完給出的結論是由于患者頭部受過重創,導致間歇性失憶,缺失的這段記憶,也許會想的起來,也許也想不起來,但是千萬不要過度刺激他,強制他想起,這樣只會更糟糕。
敬愛聽完醫生的話,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在她轉身的功夫,淚就流了下來,她咬著嘴唇沒出聲,眼淚卻嘩嘩地跟自來水似的。
失憶,多么狗血,都是在電視才有的劇情,沒想到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林川然醒后帶來的所有喜悅和一系列反應,就像暴曬的天里刮來一陣涼風又突然下了一場暴雨一樣,澆的她渾身冰冷,無比狼狽。
也許真的是沒有緣分吧,終于在看清對方心意時,卻突遭了變故。
也許老天是聽到了她的祈禱,如愿的讓他醒了,但卻收回了他們在一起時的記憶!
挺好,真挺好的。
起碼他醒了不是。
是她自己說的,只要能讓他醒來,怎么著她都愿意,不就是不認得她了嗎?這比讓他缺胳膊少腿好多了。
這個結果,她能接受,她誰都不怪!
敬愛從醫院回來后,在家里幾乎睡了半個月,半個月以來,她整天都在想林川然。
想起以前和他斗嘴,想起他被她氣炸的小樣兒,想起他對著她笑,想起他幫她貼暖貼,給她煮粥做飯的樣子,想起剛過去不久的生日...
她整天都很恍惚,有時候看見一張照片突然就笑了,有時候看見個物件突然就哭了。
老媽也跟著她整天以淚洗面,敬愛想安慰老媽幾句,可是,每次她剛想開口,自己就開始哭個不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多次她忍不住跑到醫院去看他,看到的卻是他眼中的不耐和不屑。
因為在林川然看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分公司磨練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他根本無心談女朋友,也有很多女生主動往上貼,但都被他無情拒絕了。
自此,敬愛也沒有再來過!
林川然在醫院休養到年底才出院,近幾年的記憶都不記得,不光記不得敬愛,連來看望他的同事都不認得。
姚嵐會通過宋思源知道一些林川然的事情,然后再轉告給敬愛,敬愛每次聽完也只是莞爾一笑,只是聽聽就完了,從來不問。
林家的人也來過她家幾次,無非就是說一些,他只是暫時這樣,會想起來的,不要傷心,林家只認她之類的話。
對于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
敬愛回去上班了,她要用工作來麻醉自己,但是這樣,晚上還會偷偷的哭,然后每天早上就會頂著一雙腫眼去上班,敬愛爸媽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能說什么。
在單位無意聽到,孟加拉有項目,需要派幾個人過去支援,機關辦公室也要出兩個人,大概一年的時間,但是辦公室的人都不愿意去,嫌那邊條件不好。
敬愛知道后直接去了領導辦公室,“領導,我愿意去,讓我去吧?!?p> 領導被敬愛這突然的到來嚇了一跳,“小愛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邊條件很艱苦的。”
“領導,我是認真的,我不怕吃苦?!本磹蹐远ǖ乜粗I導,態度很明確。
“你家里知道嗎?”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他們會支持我的。”
“你容我在想想?!?p> “不用想了領導,大家都不想去,正好我愿意去?!?p> “那...”領導剛要再說什么,就被突然闖進來的田月打斷了。
“不行。你不能去。”
田月本來是要找領導簽字的,走到門口聽到敬愛的聲音,聽清對話后,立馬就闖了進去。
“你不能去!”
敬愛看著面前的兩位領導,深深地鞠了一躬,“請領導批準?!?p> 田月知道敬愛的性格,倔的很,她認準的事誰都勸不動,這次她主動要求去國外的項目,說白了就是去療傷,看不見人,也許慢慢地也就會淡忘了。
下班回到家,發現爸媽都在,表情很是嚴肅,看樣子他們應該是知道了。
“我...”
老媽沒壓住心中的怒氣,哭著打斷了她,“為了個男人,你連爸媽都不要了是嗎?你太自私了?!?p> 確實,她是自私的,林川然住院期間,她幾乎沒回過家,完全沒有顧及過他們的感受。
一時間,屋子里沒有人說話,只有哭聲和嘆息聲。
“對不起...”敬愛低著頭聲音里也帶著哭腔。
“你心里難受我們知道,但是爸媽看你這樣心里更難受,你說走就要走,有沒有想過我們會怎樣?你看看我,再看看你爸,我們的頭發都白了一大半了,你讓我們怎么辦。”老媽的聲音痛苦得變了調,“讓我怎么辦嗎?”
敬愛從進門就一直站著,現在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老爸起身拉著她坐在了他們中間,一起抱住了她!
“爸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但是,我的心真的好難受,他不記得我了,也不記得我存在過?!?p> “可是我記得啊。”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看著她這么痛苦,總歸不忍心再說什么,老媽輕輕柔柔地撫摸著敬愛的頭,“我們知道,我們都知道?!?p> “你們說我要怎么辦?我也想忘了他,可是好難,我總會忍不住的想去找他,可是他根本就不想再記起我,他以前那么喜歡我,怎么就忘了我呢?”
老爸輕輕地拍著敬愛的后背,幫她順著氣,“孩子不哭了,爸媽心疼?!?p> 說罷,不由嘆口氣,“出去散散心也好,一年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p> 頓了頓,老爸又道,“想你的話我和你媽也能去看你。”
敬愛哭了許久,在老媽懷里一抽一抽地哽咽著,她知道他們這樣就算是答應了,也把自己的打算說一說,“其實我想出國,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我自己。”
“我現在的崗位不好調動,趁著這次出國的機會,回來就可以換了,也當鍛煉下自己。”
敬愛突然又笑了,“而且我聽說出國的工資挺高的?!?p> “誒呦,你什么時候這么看重錢了?”
敬愛抽出紙巾擤著鼻涕,“誰跟錢過不去啊,能多掙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