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唯一)章
南城是一座多雨的江南小城,雨季一來,淅淅瀝瀝的雨便綿延不絕,空氣里的潮濕陰冷讓人有著無限的煩悶。
小城古樸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的特色,引來游人絡繹不絕,能來這兒的人似乎都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文氣,小酒館里多的是眼神里充滿了憂郁,一杯酒,一把吉他,故事從琴弦上流進了路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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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從剛開始不斷暈倒,到后來的渾身疼痛,輾轉(zhuǎn)看了好幾家醫(yī)院,都沒有個結果,最后醫(yī)生開了藥,囑咐回家靜養(yǎng)。
從醫(yī)院回來,母親為我辦了休學手續(xù),我把桌子上的書本和日記全都裝進了箱子里,連同對未來的期望一起。
家里經(jīng)營的小酒館叫七遇,是母親和父親愛情的見證,我每日里坐在樓梯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毯,看著樓下的客人,不能下樓梯,不能出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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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月底的一個黃昏,酒館里零零散散坐了幾個客人,駐唱的歌手阿桑結婚了,以后都不會再來了,江寒就是在那個時候來的,一身格子襯衫,一條軍綠色工裝褲,背著一把吉他,戴著鴨舌帽,“這兒招駐唱嗎?”
一出口富有磁性的低音一瞬間讓人沉浸其中,他慢慢抬起了頭,露出一張堅毅的臉龐,深邃的眼眸里帶著淡淡的憂傷,下巴還有一些胡子,像是故事里流浪的歌者一樣。
老爹指了指唱臺,江寒直接走了過去坐在了凳子上,取出吉他沉默了一下?lián)芘饲傧遥氨狈降拇迩f,住著一個南方的姑娘、、、、”一首《南方姑娘》在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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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起歌來喜歡抬頭看著酒館的外面,聲音里總帶著些傷感,我聽的入迷了,頭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一直看著他。
夜色從門口鉆了進來,燈光閃爍的酒館因為江寒的到來變得熱鬧了起來,很多女孩子穿著好看的裙子,手托著腮癡迷的看著他,可江寒從來都沒有看過他一眼,他的眼神永遠都在門口的一片空白。
一晚上他會自己唱三首,剩下的都是客人們自己點歌,經(jīng)常一首歌,幾瓶酒,一碟小菜,唱到燈火闌珊。
我喜歡極了他的聲音,也愈發(fā)好奇那樣深邃憂郁的眼睛里都看到過怎樣的風景,怎樣的人,那低沉的嗓音,滄桑的身影后藏了怎樣的故事。我拿起一張白紙,寫上,“好奇你來時的路,想聽《南山南》”,托酒館的打雜的阿連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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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紙看了一眼,再抬起頭來時看了一眼酒館的客人,拿起話筒笑著說道,“接下來也是最后一首《南山南》送給那個好奇的客人”
唱完《南山南》他收拾了吉他打算要離開,老爹忙著結算工資,我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瘦弱又蒼白的樣子一定難看極了,一想到他要離開,心里就止不住的難過。
“你真的要走了?”我低聲問道。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轉(zhuǎn)過身來,把寫了字的紙遞到了我的手上,“是啊,該離開了,以后有空了可以來上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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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走了,關于他的一切我知之甚少,也不明白那離別的傷感是從哪里來的,對于我而言上海是一座遙遠的城市,年少的所有情愫慢慢隨著那場大病一起藏在了身體的最深處。
兩年后,我離開了南城,去了一座北方的小城上大學,周六周天在一家書店兼職,書店的貨架上還堆積著一些老舊的唱片,上面落滿了灰,整理書架的時候一張沒有封面的唱片落在地上,紙皮袋子上洋洋灑灑的寫著兩個大字,“江寒”
我拿去問老板,店主扶了扶眼鏡框,“你說江寒啊是我一朋友,這唱片是他錄的本來是送給他女朋友的,后來結婚了就扔我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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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唱片要了下來,又在書店的庫房里找到了老舊的唱片機,搗鼓了好一陣,等修好已經(jīng)是下午了,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一片橘黃,唱片放了上去,江寒的聲音依舊,低沉富有磁性,帶著淡淡的憂傷,仿佛我又回到了七遇,回到了那年的雨季。
高考前,我曾經(jīng)去上海找過江寒,一家一家的酒館都去了,可都沒有他的身影,唱《南方姑娘》的也很多,可都不是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