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當許聞朝和劉婷婷趕到觀賽區的時候，周叢云也站到跑道上了。

　　三千米不分跑道，每個人都擠在內圈，站在起跑線后面。

　　周叢云不爭名次，自覺走到隊伍最后，等著比賽開始慢慢跑。

　　興許是這段時間的跑操，她跟劉婷婷一起跑，體能得到了提升，又或許是上午那位女同學教她跑步的方法真的有用，也可能是她不追求速度，目標是跑完全程。

　　周叢云感覺前兩圈跑的還算輕松。

　　但第三圈后半圈開始，她就有點不行了。

　　全程三千米，操場一圈四百米，意味著要跑七圈半，半程是3.75圈，現在還差一圈。

　　周叢云努力將關注點放在其他地方，盡力忽視身體傳來的不適和疲憊感，甚至在心里默默背誦蜀道難。

　　又是一圈，已經成功跑完一半了。

　　喉間有一股鐵銹味，胸口的心跳聲震得耳朵的鼓膜生疼，腹腔傳來難耐的疼痛感。

　　周叢云費力咽下口中分泌的唾沫，抬起灌鉛似雙腿，繼續往前跑。

　　第四圈的后半圈，她再也沒辦法維持呼吸頻率，大口大口喘氣，腦子發懵，只記得自己正在跑第五圈。

　　她隱約聽見有人在為她加油，也聽見音響里傳來念加油稿的聲音。

　　還不能在這里停下。

　　周叢云對自己說，再跑一點，再跑半圈。

　　半圈，在平時這個目標對她而言不要太簡單，但現在，她小腿肌肉酸痛發脹，雙臂無法擺動，這個目標就顯得難于上青天。

　　她想著半圈，卻快跑了一圈。

　　這已經很難得了，但她還想再跑一點。

　　人是很貪心的一種生物，得到了一點，就想要再來一點。

　　周叢云不覺得這是什么壞事，有貪念才有動力，而動力成就奇跡。

　　說不定她還真的能跑完三千米呢？

　　周叢云想要創造奇跡，沒注意有一個人正靠近她。

　　這話說的也不大對，這個人已經靠近過她一次了，加上這次，她應該是超了周叢云兩圈。

　　當周叢云看到她時，還在想這個人應該就是三千米的冠軍吧？

　　沒想到這人突然發力，狠狠撞了她一下，沖向終點線。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觀賽區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周叢云就被撞倒在地，手掌狠狠擦過塑膠跑道凹凸不平的地面，還是沒能支撐住身體。

　　“叢云！”劉婷婷尖叫。

　　許聞朝不顧前面是防護欄，雙手一撐翻了過去。劉婷婷看到他的動作恍然回神，也跟著翻了過去。

　　何羅和馮宇駿卻沒跟上去，兩人一合計，分配好了任務。一個人去找老師，另一個人跑去終點附近打聽撞人的女生是誰。

　　-

　　周叢云趴在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先是感覺掌心和膝蓋火辣辣的疼，后來肌肉的酸疼也涌了上來，一時之間，渾身上下竟然沒有哪個地方是不疼的。

　　有人扶著她，“叢云你還好嗎？”

　　是劉婷婷。周叢云想回她一句，但氣喘不上來，喉嚨過分干澀，一出聲就疼痛難耐。

　　她沒了法子，只能搖搖頭。

　　“你幫她一把。”許聞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周叢云抬眼望過去，只看到他的蹲著的背影。

　　她能猜到許聞朝和劉婷婷想要干什么了，明白自己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妙后，努力配合劉婷婷的動作，整個人趴在許聞朝的背上。

　　“往這邊走。”志愿者姍姍來遲，引導他們從操場內繞到終點線外，往校醫室去。

　　-

　　很不巧，校醫沒在。

　　志愿者連忙說道，“校醫應該在操場旁邊的支援點，你們等一下，我去把校醫叫過來。”

　　許聞朝將人放在病床上，“好，我們在這里先找消毒水和碘伏處理一下。”

　　志愿者得了信，就朝外跑去。

　　劉婷婷幫忙找到了醫藥用品，順帶在醫務室的飲水機那，拿了一次性紙杯接了杯水，一點一點喂周叢云喝下。

　　周叢云還想接過杯子自己喝，被劉婷婷以手上有傷不方便拒絕了。

　　劉婷婷見她臉色還是十分蒼白，“我回大本營一趟，拿點葡萄糖過來。”

　　許聞朝仔細看了看她手上和膝蓋上，傷口不深，是大面積擦傷，好在學校的操場是塑膠跑道，沒有砂礫在傷口上。

　　他將消毒水倒在醫用棉上，“會很疼，你做好準備。”

　　為什么他要比自己還要緊張啊？周叢云累到不想說話，沉默點頭。

　　許聞朝得到回應，如臨大敵，抓著她的手，小心用醫用棉擦拭手掌上的傷口。

　　“嘶——”

　　這疼到周叢云頭皮發麻，眼眶開始分泌生理性鹽水，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許聞朝緊緊攥住。

　　“我吹一下，吹一下就不疼了。”

　　？？？

　　這位朋友你想干什么？

　　周叢云反抗無效，眼睜睜看著許聞朝湊近她的掌心，超傷口吹氣。

　　她感到萬分羞恥。

　　當她是小朋友嗎？吹吹痛痛飛飛？？

　　忍了幾分鐘，見許聞朝沒有半點收斂的趨勢，想出聲制止，卻發現許聞朝的眼眶泛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要怎樣？她能怎樣？

　　周叢云覺得她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安慰的話也好，開玩笑活躍氣氛的話也好，只要是看著許聞朝這幅樣子，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許聞朝喜歡她，就像是小學數學題，非常容易就能推導出的答案。

　　可是為什么呢？

　　她不明白，自己的外貌頂多算是清秀，一頭短發到下顎，就算現在長長了些，也僅僅是到能遮住脖子的長度。

　　她既不擅長人情交往，也不擅長表達自我，更沒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興趣特長，唯一擅長的，只有學習。

　　她的優點不算多，但缺點總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許聞朝到底喜歡她什么呢？

　　周叢云感到迷茫不解，沉默著看許聞朝幫她處理好手上的傷口。

　　這時，志愿者和校醫匆匆忙忙趕了過來，劉婷婷也帶著葡萄糖回來了。

　　許聞朝將位置讓給校醫，讓她接著處理膝蓋上的傷口。

　　他余光看到站在門口的馮宇駿，原本打算在醫務室待著，瞬間改變主意，往門口走去。

　　劉婷婷看到了，也沒吭聲，用葡萄糖泡了杯水，跟先前一樣，一點一點喂給周叢云喝。

　　她臉上帶著些幸災樂禍，“有些人要慘了。”

　　周叢云聽著，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