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白色光暈里，俞郁托著下巴發呆。
一一以一個小光球的形態陪在旁邊。
它難得底氣不足，對俞郁服軟，“你……還在生氣嗎？”
俞郁一聲不吭。
“好啦，大不了讓你在現實世界蘇醒一天。”
俞郁一動不動。
“三天，不能再多了。”
“成交。”俞郁伸手拍了光球一下，說了三個小時里的第一句話。
之前俞郁想改變寧云的命運，求助一一一一存了私心，想把她趕緊從當時的世界里弄出來，于是直接……直接把俞郁在那個世界的身體搞死了……
雖然那個身體確實活不了多久了，但是知道死期和突然就掛了，那是不一樣的！
俞郁連和余非的道別都沒有，就見了上帝。而且也沒和她媽媽好好道別。
她那個氣呀，恨不得拆了一一這個有病的系統。
一一似乎也明白知道這次做的有些太急，看著寧云不可置信的表情，和悲痛欲絕的情感，忽然一陣心虛。
事已至此，俞郁想改變也無力改變。再說，本來就是她需要系統續命，哪有資本跟人家談條件呢。
不過，能在現實世界待三天，還是不錯的。
俞郁閉上眼睛。
“俞郁——俞郁——”
“醒醒！醒醒！”
宛如從一片巨大的深淵中蘇醒過來，耳畔盤旋著空蕩的呼喊聲，俞郁睜開雙眼的時候，一切混沌有了顏色，聲音和物體對應起來，她卻更遲鈍了。
面前這人是她媽媽阮玲玉。
“你今天轉去新學校，時間不早了，快起！”
阮玲玉沒注意到女兒愣住茫然的眼神，轉身出去準備早飯。
俞郁晃晃腦袋，腳步虛浮飄到衛生間，鏡子里是一副青蔥少女氣的面容。
三秒之后，她回房間看了眼手機，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是回到了現實世界。不過時間點出了點問題。
現在的日期是她第一天轉學去程澤學校那天。
俞郁心里一萬句草泥馬飛過，只要她現在手里有炮，她一定轟死這個系統！
“一一，一一！你給老娘出來！你怎么回事？不是說讓我在現實世界蘇醒嗎？！現在，現在我為什么穿越回了高中生活？！”
“一一，一一？！”
但是任憑她怎么跳腳，一一卻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什么回答都沒有。
將近十分鐘后，她才洗把臉，眼神仍舊不善。拿起手機，趿拉著拖鞋去客廳吃飯。
阮玲玉把牛奶和面包擺上餐桌，“我今天有事，轉學手續需要你自己去辦……你能行嗎？”
“嗯。”俞郁小口咬著面包，含糊回答。
“行，有事給媽媽打電話。”
時間不早了，俞郁又匆忙灌兩口牛奶，又奔回房間，換上一條牛仔背帶褲，褲腳有些短，露出纖細伶仃的腳腕。
出門前，她肩上挎著書包，瞅一眼手機上的天氣情況，又帶了一把遮陽傘。
俞郁腳下踢著石子，以手扇風，咕咕噥噥，翻來覆去都是要把一一給千刀萬剮了。
以至于偶爾旁邊的行人離近了，還以為自己遇到了瘋子。
太陽從地平線慢慢上升，柏油路邊柳條低低垂著，篩下來細碎的太陽光。
俞郁是個路癡，心情不佳，連車也懶得招呼。她選擇了……導航步行到學校。
導航地點沒錯，就是忽略了一些客觀存在。比如她現在的位置應當是學校的后墻外，按照導航路線可能得翻墻進去。
俞郁按了按額頭，回想起自己當初的高中生活可沒有翻墻這一遭。
她拎著書包在墻下繞了半圈，抬頭看向眼前已經浸在陽光里的龐大教學樓群。
這個宏明一中是辛市最好的中學，有錢且地大。因此畢業幾年的俞郁，又來來回回繞了一會，還是沒找到正門。
在翻墻和接著挨太陽曬之間，俞郁最終選擇了翻墻。
她站的位置是學校后墻，還沒等放開手腳，墻頭已經冒出道黑咕隆咚的人影，單手一撐，異常矯健地從她頭上翻過了圍墻。
俞郁的記憶基本就斷片在了這兒。
再剩下的念頭，主要是這個人他大爺，他大爺，跟他大爺。以及謀殺系統一一。
頭還暈著，身上一點力氣沒有。
疲乏得像是剛把十來個人往死里揍過一頓。
都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為什么到她這兒，掉的就是一頭大狗熊一樣的黑影？！
俞郁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下邊掛著的空調，把思維一點一點從眼前一黑的懵圈里抽回來。
“醒了？”
聽見她這邊的動靜，有人從另一邊繞過來，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沒什么大事，你就是姑娘家身子骨脆，被砸暈了。”
離得近了，俞郁才看清他白服胸口宏明一中的校徽。
“方枚，叫方醫生就行。還難受嗎？”
算不上難受，俞郁搖搖頭，她現在就是懵圈。
畢竟斷片前的記憶還是她在某個缺德導航的指引下到了宏明后墻，提溜著書包，上學第一天就正打算違反校規。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原來的高中生活沒有這么多姿多彩。
俞郁有點連不上這兩段劇情，坐著緩了一會兒，揉了下肩膀，接過那瓶礦泉水，“砸我的人呢？”
心理后知后覺地泛上不痛快，俞郁捏捏指骨，打算把人找出來問候一番。
方校醫一掀眼皮，“哦。你說那個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高高瘦瘦？小伙子？
她暗自記下這兩個特征。
“對。”俞郁眼尾上揚起一個小弧度，很是人畜無害，“我想感謝他把我送來醫務室，所以方醫生還知道什么別的線索嗎？比如他的名字？”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方枚收拾著東西，“我剛來學校半年，人認不全。不過他挺白凈的，應該是你們小女生喜歡的一掛。”
白凈？這是什么魔幻描述？
俞郁放棄從這位校醫嘴里套消息，她還是找找其他辦法吧。
她翻身下了折疊床，拿起書包和遮陽傘，推門要離開。
三秒后，她退回房間。
——這來回一耽誤，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外面太熱了，熱的感人。
蟬在盛夏里嘶聲長鳴，似乎要把短暫的生命發揮到極致，她轉到窗邊又塞上耳機才聽清她媽新發的語音。
背景挺嘈雜，估計還在醫院值班。
“你手續辦好了嗎？怎么樣，需不需要我過去？”
“學校氛圍怎么樣，跟之前的三中相比差別大么？雖說都是市重點，但畢竟不是一個市——”
“你看到了回個消息。”
俞郁打了幾個字回去，認命嘆氣，回想了一下政教處的位置，撐開傘走過去。
站定在陳主任的辦公室，她抬手敲門。
“進來。”
畢竟是新生報道，政教處陳主任還能保持基本的慈祥，“怎么現在才過來？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誤了嗎？”
可不是嘛？被不長眼的人當頭重擊。
但這話心里說說就行，俞郁攥著書包帶，笑容柔柔，“嗯，有些私事。抱歉耽誤老師的時間了。”
陳主任滿意地點點頭。這新來的轉校生一看就是個乖學生，不會出格。
“來，坐。”陳主任指著新搬來的一小摞書說：“這是這學期要用到的教材，你可以翻一翻。看看和自己學的有沒有斷層。”
這走向到是和原來一樣，俞郁拿起最上面的化學，漫不經心地翻著。
“成績單我也看過，很不錯，尤其是化學和英語。不過不同省市，教學進度會有些不同。更何況你還是第一次轉學……”
陳主任看著小姑娘白皙的臉頰，頓了頓，出言寬慰道：“不過以你的資質，稍微用點心就能補上，別怕。”
“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
聽著這謙虛的語氣，陳主任更慈祥了：“高一有過文理分科么？”
俞郁說：“有，我已經選了理科。”
“哦。”陳主任點點頭，“我們也是文理分科。不過我們還有淘汰制，你接觸過嗎？”
俞郁心里一字不差地說著和陳主任一樣的話，嘴里順著他問：“淘汰？”
“我們學校的班級分為三類，普通，實驗和強化。一個學期走一次班。不是有期末這場大考嘛，每次大考強化班里最后三名退到實驗班，實驗班最后三名去普通班。同理，其他班考的好也會往上走。”
俞郁“哦”了一聲。
“因為你轉學來，綜合考慮下，先把你安排在十班，是一個普通班。期末考試加油，就可以往上走。”
“知道，謝謝老師。”
事情說的差不多，時間也跳到一點四十分，他帶著俞郁穿過花廊往啟迪樓走去。
大約剛剛午休過，班里一片快活的氣息，這些同學似乎完全沒有被淘汰制度所左右，說話的，接水的，還有叼著冰淇淋吃的。
俞郁和原來的劇情一樣，被交接到十班班主任唐圖手里。
他是從高三下來的老師，在高三年級與世隔絕多年，早養出異常佛性的好脾氣，“吃東西的小心點，被陳主任發現，我可保不了你們——”
“好了，大家先安靜，給你們介紹一位新同學。”
預估應聲站上講臺，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的男生。
倒不是他長的驚世駭俗，帥的慘絕人寰，而因為他是程澤。
程澤還在睡覺，也許剛剛實在太吵，如今靜謐下來，他抓了抓短發，側頭換了個方向。
還是一樣沒禮貌。
俞郁心說，隨即揚起一抹明艷的笑，“大家好，我叫俞郁。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一起進步。”
“好。”
“說的不錯。”
底下男生鼓起掌來，都很捧場，畢竟這是個看臉的世界。
教室里人不少，只有那個補覺男生旁邊還有空位。老唐顯然也知道，他伸手一指，“你先坐那兒吧，后面座位會調。”
俞郁貫徹落實乖學生的準則，踏著上課鈴聲，對此并無異議。
沿著過道走過去，吸引了一大片贊嘆的目光，她雙腿筆直，皮膚泛白，一張臉已經可以初窺見美艷冶麗。
旁邊這位新同桌，支著的手臂掩住了大半張臉，只能從間隙里看到下頷骨的線條。白色的圓領襯衫裹出了肩背弓起的輪廓，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這架勢是要睡到放學么？俞郁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