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才九歲,虛十歲。”
自知理虧,他也不好再放肆的直呼其名,乖巧的喚了聲阿姐。
一聲阿姐,就讓某人氣消了一半,沒出息到不行。
原先準備好的臺詞都不知從哪里說起。
“去哪了?”
想了好一會兒,她才吐出一句。
“在外面逛了一會兒,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糖葫蘆,喃。”他將手中的兩串糖葫蘆遞了過去。
“阿嚏——”
毫無征兆的,陳言希猛打了個噴嚏,轉而狐疑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陳念言。
他身上的味道……
“阿嚏——”
是春雨樓里的味道!
她爬窗進步初九房間時,乍一聞這個味道就鼻子發癢,緊接著就打了噴嚏。
“著了涼?這些時日天色一晚溫度就轉涼了。”
陳念言不知面前的女子在想什么,看她穿的單薄,便轉身拿了件外衫給陳言希披上,“冷了要多穿點。”
“阿嚏——”又是一個噴嚏,陳言希更加肯定這個味道就是來自春雨樓,她一手掩鼻,一手將陳念言推遠了一些,“去哪里逛了?”
見她如此,陳念言聞了聞自己的衣袖,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撲鼻而來,他瞬間了然。
“香滿樓附近逛了一圈,賣糖葫蘆的老伯不就是在那一帶嗎。”
“阿嚏!”
是了,那一趟街熱鬧,人流量多,春雨樓相鄰香滿樓和來福客棧,陳念言難免身上會沾染些胭脂味道,他也才九歲,又不可能會去青樓,疑慮打消,她吸吸鼻子,將身上的外衫攏了攏,似乎真的有些冷清了。
“二十張字,你才寫了兩張。”她沖著書桌努了努下巴,又道:“早些休息吧!”轉身離開了房間。
陳念言掩了門,還不待有何動作,房門又被從外面打開,人并未進來,只是一只胳膊伸了進來,將他手上的兩串糖葫蘆一并掠了去。
看著空蕩蕩的手,他無聲的笑了笑,嘴臉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片刻后才反應過來。
一串都沒給他留???
…………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富麗堂皇的皇宮里,還有座宮殿燈火通明。
里面傳出稀里嘩啦的摔東西聲,夾雜著女人慍怒且破碎的聲音。
“她竟然真的活著?!!”
地面上一片狼藉,金貴精致的茶杯碎了一地,泛著古樸典雅氣息的紅木桌子被掀翻在地,原本在桌上的果盤此刻散落在桌子周圍,入目皆是不堪。
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的女人此刻一臉的憤怒,眉眼間滿是暴躁。
“竟然還活著……”她喃喃一句。
盛貴妃決絕甩袖,往床榻走去。
見她遠離狼藉,立刻有宮女上前來收拾,動作小心翼翼,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唯恐惹得那盛怒的女人更加暴戾。
胖橘貓識趣的沒有往女人身邊湊,只在床邊走了幾步,慵懶的抻了下柔軟的身體,便折身跑了出去,見不到蹤影。
“舟兒說的時候,本宮還抱著幾分僥幸,想來是他認錯了人,如今卻是光明正大的到宮里來請太醫……”若不是夏竹親眼看到陳府來人,多打聽了一嘴,她竟還不知道那賤丫頭已經回來多日。
怪不得近幾日沒有陳卿華遞來的消息,想來……是被截下了吧。
她嬌手撫上太陽穴,越想越惱。
自那日借老五的手除掉了那賤丫頭,陳府竟是仍無表示,好在陳府二小姐是個心思通透的,主動找到她歸于她,雖說那二小姐心思深沉幾分,與她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可是她素來不怕這些,只要那二小姐爭氣,早日奪了陳言希的位子,她大可以讓舟兒納她為側妃。
可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陳言希竟然活著回來了。
罷了,往后若是要再動手,不可再如那次那般莽撞了。
地上的狼藉已經收拾妥當,兩個小宮女攜著殘破的垃圾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一出了秋靜宮,其中一個小宮女長長舒了一口氣,好似剛從虎穴逃出來般,“盛貴妃脾氣越發暴躁了……”
另一個小宮女輕聲道,“可不是嗎,盛貴妃已然盛寵不在,自然心煩意亂。”
“我看我們也去別的宮里謀些差事比較好,在這里嚇都被嚇死了。”
另一個小宮女點頭附和,二人匆忙加快了腳步,不敢懈怠。
次日。
江蘇蘇轉醒的時候,陳言希正在給她洗漱面頰。
“姐姐……”
“這些時日你盡管乖乖養身體,不要再四處走動了。”陳言希給她擦拭完臉頰,將毛巾遞給小荷。
“是不是給姐姐添了麻煩……”
小丫頭有些自責,蒼白無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低垂眼眸。
“沒有,是我讓你受苦了,以后但凡府里再有人敢欺負你,我定要把那人剝了層皮去!”想到小丫頭不會武功,若是又出現她不在身邊的時候,那蘇蘇如何還手?她思索了片刻,想起了南木副將。
安撫的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又道:“我讓小荷照顧你,今日我要出去。”
江蘇蘇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是知曉姐姐有事要做的。
在寢房外的陳念言倒是率先開口,“帶我一個。”
自寢房走出,陳言希居高臨下的望著坐在茶桌邊的陳念言,道:“讓你去南木副將那兒的賬還沒和你算呢,你倒是悠然自得的往槍口上撞。”
陳念言:……
看著陳言希較真的神情,他無法說出自己會武功這種話,眨了眨眼睛,道:“其實帶著我很有用的!”
企圖轉移話題。
“這些賬我一筆筆的給你記著,你跑不了。”
于是陳念言就這么看著她轉身離開……就這么離開……
“還不快跟上?”
“好嘞!”
嗯,他算不算是找到了陳言希的軟肋?
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對自己的好心情絲毫不加以遮蓋。
“我們去哪?”他疾走幾步,走在陳言希身邊,微微揚起目光看著她,暗中比較了一下他們的身高差,一番比量,他覺得自己明顯長個了,臉上的開心又深了幾分。
搞得陳言希一頭霧水,跟著她一起出去就這么讓他高興??
“帶你去我遇難的地方瞅瞅。”
府門口,陳厚忠和李順一干人都在等陳言希。
這次出行的隊伍不止是兩匹馬,還有三馬車的禮品,都是要帶去桃源村的謝禮。
第一輛馬車里面是京城里有名的糕點吃食,精致點心。
一盒盒一袋袋的裝滿了一整輛馬車。
中間的那輛馬車里則是放滿了精貴布匹,還有些簡單大方的首飾。
最后一輛馬車里便是些銀票碎銀了。
雖說桃源村與世隔絕,可是他們的日常所需也是要靠銀子來購買的,自給自足固然足夠,可是有一些其他的用品卻是無法自己制作的,于是陳厚忠硬是準備了些銀兩,讓陳言希帶去。
“定要代為父好好謝過那些好心人!”陳厚忠第N次的囑咐道。
陳言希無奈的笑著,第N次的打包票,“爹爹放心,爹爹的心意我一定絲毫不差的帶到!”
如此,陳厚忠又是叮囑了注意安全之類的,才堪堪放他們走。
馬車里。
“爹爹為何不同我們一起?”
陳念言與陳言希對面而坐。
“與宮越國的戰事越發緊張,爹爹走不開。”陳言希答道。
她摸著脖子上的玉哨,想起在桃源村經過的種種,不禁在心底輕輕嘆息,原本打算帶著蘇蘇一同回去的,可現在……她實在不敢對江伯提起。
像是知道她在擔憂什么,陳念言安慰道:“江蘇蘇只是皮外傷,你不要太過于放在心上的。”
“終歸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既然有決心隨你一同來這狼譚虎穴,那就應該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對危險的準備。”
如果換做是他,他是不可能讓她如此愁眉不展的。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陳言希透過簾子縫隙看外面的景色。
“陳言希。”
“嗯?”
短暫的沉默。
…………
聽到有人喚自己名字,她下意識就應下,應下了才反應過來,于是嘴一癟,雙眸一下子瞥向陳念言。
“叫姐姐!是哪個昨日還喚我阿姐來著?以前你也是喚我阿姐的,卻是突然轉了性,膽子肥到直接叫我名字。”
被她盯得心里發毛,陳念言作吞咽口水狀,輕咳一聲,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故作神秘說:“也并不是突然轉性,其實我……”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這句話幾度欲脫口而出,他又忍了下,心說,若是告訴了她,她會不會不信他?或者是把他當成怪物?不敢想象她一臉惶恐的表情,最終這句話被吞了回去。
他是想告訴她的。
他信她,可是卻怕說出那些話會嚇到她,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
被吊足胃口的陳言希正眼巴巴的等著下文,卻見面前這廝張了張嘴又擺擺手,竟不再言語??
好嘛!我這暴脾氣!
她挪挪挪,挪到陳念言身側,陰冷冷的開口道:“把話說完整,不然把你送去祖母那里,每日吃齋誦經。”
……
“阿姐……”
“喚什么也沒用,說!”雖然不知曉他到底要說什么,但是他那副神秘莫測的表情已然吸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