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畫面的確是殘酷了些，可是在那般情境下，要想活下去，要想為岳凌頎報仇，便唯有這么一個選擇。
理智上雖能理解當時念空的選擇，可我還是止不住戰栗。
見我如此，他的眼中籠上陰霾，顫抖開口：“宣兒你……怕我嗎？”
“念空……”我剛想開口，卻被他攬入懷中。
“宣兒自然是會怕的。像我這樣的怪物，有誰會不懼？”
他絕望的話語中夾雜著自嘲。靜默片刻他又低低開口：
“我真心護佑過的只有三人，可他們卻皆死于我手……娘、頎兒，還有……你……”
我的心似是被什么東西猛地一刺，痛徹心扉。
他說……他說他真心相待過的三個人都死于他手！
大腦空白了一瞬，而后漸漸恢復清明：
這其中必有隱情，否則即便再是心狠之人也不會對自己珍視之人痛下殺手。
他胸口伏著，似是在勉力壓下胸中涌動的情緒。
我勉力回抱他。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可是真的都過去了嗎？
這樣慘烈的經歷，如此深重的創傷恐是會伴他一生吧？
思索間卻只覺他的頭一沉，我心中一驚，忙去看他。發現他已不省人事，體溫驟降。
我急急將手指搭上他的腕脈，心更是收緊了幾分。
他受了極重的內傷，脈搏極是微弱，再加上毒發癥狀，情況甚是危機。
想救他，要么醫治他的內傷，要么立刻為他解毒。
且不說內傷醫治需要數日，現下連調理的草藥都無處尋得。
那便只能為他解毒了。
思及此，我取出先前修離給我的解藥。
修離說過我解不了他的毒，可這shen子畢竟是原主的，而且現下也只有這一條路。
我心一橫，吞下了那藥丸。
復去查看他的狀況，發現他氣息極弱，心跳幾不可查。
我大急，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刺向他的幾處大穴。
約摸半個時辰的功夫，他的境況終有緩和，我終是由舒了口氣。
精神放松下來，才發現自己的五臟六腑灼燒感甚重，隨著呼吸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看來修離所言非虛，這藥于女子的確是毒。
我忍著痛楚低頭看他。
“你醒了？”見他睜開眼睛，我輕聲問道。
“嗯。”他面上帶笑。
“你的毒……不能再拖了，而且我們現下被困，不知何時才能得救……”
我的聲音低低的。
“無妨，再有兩日，濟風就會帶著解毒之法回來。我在同滄月周旋時為他留了信號，他見了定會尋來。”
聽他這么說我的心一痛：
他竟是如此在意，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不愿讓我救他。
“你撐不過去的，即便是能撐得過今晚，明晚也必定撐不過去的。”
“無妨。”他擠出一抹極淡的笑。
見他固執的樣子，我心中哀嘆。
“我半個時辰前……已經服下了解藥。”我語氣淡淡。
“宣兒！？”他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若不是修離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宣兒，我只是不想你……”
我苦笑，語氣有些冷：
“所以你是想等死？
等你死了，然后我忽然有一天得知自己本是可以救你的，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
讓我悔恨一輩子，記你一輩子？”
“宣兒……”他憂心地望著我。
“凌念空，你太自以為是了，也太殘忍了。”語畢我穩住他的純。
他費力推開我道：
“宣兒你……確定？……”
“難道你不愿？”
“傻丫頭，我怎會不愿？可是……這里……太你委屈了。”
“那你是想看著我死去？”
他呼吸一窒。“不。”
我微笑。
“那藥于你是解藥，于我卻是毒藥。而我的解藥……是你。”
他望著我，眼中有驚詫，有震撼，還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忽然一把擁住我，喘息開口：“好。”
他的動作極是輕柔。
“宣兒，怕嗎？……別怕，有我在。”
“好。”我堅定開口，眼中微熱。
我以為他會繼續，不想他卻一把將我抱起，將我放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站起身。
我不解抬眼去看他。
只見他拖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了一旁的草垛上，復又蹲在我身前，微笑。
“這樣你會舒*服些。”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在這種時刻，他竟還能時刻為我著想。
他再次蹲到我面前，抬眼望我。“把自己驕給我，好不好？”
我的心微痛，我的心早就驕給了他，而現在他馬上就要徹徹底底地擁*有我了，可是過后呢？
若是我真的能解了他的毒，他便會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白日里發生的一切，認出我并非原主，到時我們便真的要一刀兩斷了吧？
可若是不能解，不論我自己的毒能否解開，他是必死無疑了，若是這樣……
我腦中思緒紛亂，可口中還是忍不住答他：“好。”
他眸中的光彩猶如攝人的燦爛星河，修長的手指動作靈巧卻又極是小心翼翼，像是拆開珍貴的禮物。
“念空……”
“我在。”他溫言回應，聲音卻也是有些發顫：“別怕。”
“嗯。”
我能明顯察覺他從方才到現在一直壓抑自己，同時安撫我。
我不知不覺沉浸在他的溫柔里。
“把手給我。”
我依言，手掌貼上他的。
他微微屈指與我的手指相扣，這一瞬令我心神震顫。
他貼在我的我的耳畔，吐出的依舊是那溫柔的兩個字：“別怕。”
“嗯。”
……
迷離之間，破碎的思緒漸漸拼湊起來：
原主雖已非完畢之身，但身體的各種反應告訴我，原主并沒有過太多的經驗。
可是念空的舉動，我讓我感覺出他定是諳熟女子特征，在這方面必定是極有經驗。
可這經驗是如何得來的？
忽然，我想起了那個被世人妖魔化了的女子。
沒錯，是她，沉湮。那個修煉邪功，為世人唾棄的女子。
可是我想不明白：
相傳，像沉湮修習的這種邪功，氣功用通常是使修習之人容顏永駐。
可是沉湮原本身為鳳離一派的首席弟子，術法修為定不會在修離之下。
修離既能以御魂術保容顏不老，她應也是能夠如此。
既如此，她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修煉如此邪術？
難道這其中還有為人所不知的隱情？
還有，方才念空與滄月對話時，滄月提到的師父，也有些奇怪。
我雖不知內情，卻也能明顯聽出滄月口中的“師父”指的并非修離。
聽兩人的口氣，念空似是不承認自己是那“師父”的弟子。聽滄月的話，念空甚至還曾對那“師父”下過殺手。
據我所了解的情況不難推知那“師父”，應是沉湮。
而滄月應是沉湮的弟子，奉師命來尋念空。
可沉湮不是死了嗎？又怎會派人請念空回云華山？
是滄月故意扯謊意欲不軌，還是沉湮其實沒死？
可不論是哪一樣，我和念空被困在這里，處境都是岌岌可危。
他說他給蕭濟風留了消息，那么蕭濟風能否及時趕到？
我們將要面對的究竟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