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又進了派出所

　　路口轉角的樟樹下，三個人影兩大一小，正在撕扯著。在他們身邊，一臺自行車半躺在地上，還有幾個圍觀的人在旁邊指指點點，也有一位女性貌似正在勸解。

　　這兩個人，恰恰李弘中與周永軍都認識。

　　小一點的人影看上去瘦削無助，躲都不敢躲，任憑兩個打人撕扯著衣服、掏空了書包；

　　兩個大人一男一女，老遠就能聽到他們在罵罵咧咧，像是滿腔怒火，可卻壓制著聲音。

　　這兩大一小李弘中與周永軍都認識。

　　那一對男女是夫妻，男的叫劉文平，女的叫趙四蓮；那個小的不是別人，正是最近一直住在大華公司女職工宿舍的劉芷。自從周永軍知道孩子在劉文平家過得不好之后，原本打算讓劉芷住去林嬌家，但想想林嬌家里也是好幾個孩子，難免厚此薄彼，便打算讓劉芷先在女職工宿舍住一段時間，等到放寒假了再想其他辦法。

　　只是沒料到今天會碰到這種事情。

　　但周永軍并沒有走過去直接動手，而是放慢了步子，也抬手制止住李弘中的開口大罵，兩人走近圍觀的人群，細細聽了挺旁邊的人的議論，越聽兩人的臉色就越是暴怒，周永軍瞬間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

　　原來這劉芷中午放學之后正在朝大華超市的方向走回來，恰恰在轉角處碰上了劉文平夫婦。這一對夫妻平常也好吃懶做尖酸刻薄，收留劉芷也是因為知道周永軍有錢，每個月會按時送來生活費并且還會購買許多生活用品。夫妻倆不僅沒將這些原本是劉芷所有的錢與物品用在劉芷身上，平常還非打即罵，當然打是不會弄出傷來的，至于罵則孩子也無法向別人轉述。

　　而最近正因為劉芷被周永軍帶走，原本每個月的生活費與生活用品都沒了，夫妻倆突然少了一份來源，心中十分地不爽。今天在路上又遇見了打扮得干凈清爽的小劉芷，見這孩子身上的衣服、肩上的書包都是簇新的，這目光短淺心胸狹窄的夫妻兩個頓時心里妒忌得要命，于是便拉住了劉芷，先是要扒下孩子的衣服，還要搶掉孩子的書包，嘴里罵罵咧咧，類似與什么吃了我的住了我的小白眼狼之類的。

　　小劉芷在這夫妻家里住過一段時間，原本就有心理陰影，最近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變得開朗一些，但再次遇見他們，一時間又嚇壞了，哭都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在那里流眼淚，任憑夫妻倆將衣服扯掉了，書包里的書啊文具啊全部都掉在了地上。

　　那劉文平見書包與衣服都扯在了手上，嘴里依舊罵罵咧咧，卻打算去扶起單車離開，妻子趙四蓮一只手拉住劉芷，也不理旁邊那婦人的勸解，另一只手緊緊攥住小劉芷的頭發用力一拉，劉芷疼的哼了一聲，趙四蓮手上也多了幾綹發絲。

　　周永軍突然擠出人群，無聲猛撲，李弘中伸手去拉住老二的手臂，卻被大力甩開。

　　快速接近劉文平之后，尚未等對方反應過來，周永軍的右手擊打劉文平的右肩關節，左手勾拳接上，不等劉文平呼痛，抬右腳側踢向對方大腿。

　　一旁的李弘中嘆息一聲，也不去管那站在原地驚呆了的趙四蓮，而是小心附身蹲下，抬手一把將劉芷抱在右胳膊，左手順手蓋住了劉芷的眼睛，嘴里喃喃道，“別怕啊劉芷，別怕……。”

　　劉芷這才將腦袋埋進李弘中的肩窩，細細抽噎，稚嫩的聲音讓李弘中心都揪了起來。

　　一瞬間所有圍觀者都驚呆了，場面詭異地安靜，只能聽見周永軍的拳頭與劉文平的肉體接觸聲，以及劉文平嘶啞的呼痛聲。

　　趙四蓮突然發出尖利的‘呀’地一聲，然后瘋了一般地撲向周永軍。周永軍猛然停下狠揍這劉文平的動作，回身眼神冷冷地盯著披頭散發撲過來的女人。一旁觀看的李弘中嚇了一大跳，趕緊抱著劉芷沖出來擋住了趙四蓮。

　　他知道周永軍正在暴怒之中的無差別攻擊狀態，很可能沒輕沒重地一腳下來，這女人就算是不死也得殘廢，那事情就搞大發了。

　　趙四蓮其實被周永軍冷眼一掃，撒潑的心涼了半截，又被李弘中這么一攔，也就借坡下驢，乘機朝地上一滾，開始大哭大喊，“打人啦，打死人啦……，快來人啊，報警啊，打死人啦……。”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只是神情各異，有人微笑，有人嚴肅，也有人在議論紛紛。

　　那位剛才在勸阻劉文平夫妻的中年婦女見周永軍停下手來，便也趕緊走過來勸道，“算了，小伙子，趕緊看看這孩子吧，我看她也是嚇壞了，唉，這個家里人教育孩子嘛，用的方法也不對……。”

　　“誰說是她家孩子的？”李弘中抱著劉芷，狹長的眼睛瞇縫起來，盯著地上翻滾哭嚎的趙四蓮，腦海里原本壓抑住的怒火又騰地升起，但又擔心地看了一眼周永軍。

　　周永軍果然皺起了眉頭，只是這下他沒再動手打劉文平，而是蹲下身子，拍了拍抱著腦袋癱在地上的劉文平，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李弘中懷里的劉芷，“這是你家孩子？啊？”

　　那婦女見狀詫異地問道，“啊？這不是他家孩子啊？我剛才問的時候，他們說是在教育自家孩子，唉，我也只能勸他們不能用這種方法教育啊。”

　　說完回過頭就對地上滿身灰塵的趙四蓮坡口大罵，“你個死女人，你們是不是拐賣兒童的啊？”

　　李弘中一只手輕輕拍著劉芷的背，眼神陰森。

　　不僅僅是因為劉芷，而是他知道，劉文平夫妻的做法，讓幼時喪父的周永軍瞬間回憶起許多往事，感同身受的怒火與幼時所遭受的痛苦疊在在一起，才讓周永軍憤而出手。而且李弘中知道，老二心事重，往往有什么糟心的事情也只是壓制在心里，今天這事情一出，恐怕老二又會難過幾天。

　　圍觀的人有人報警了，剛開始來的是兩位駕駛著摩托車的治安員，這倆小伙子原本氣勢洶洶，結果看見是大華公司的老板與總經理，便趕緊用對講機叫來了附近巡邏的警察。

　　警察過來詢問了幾句，就要將那夫妻的倆與周永軍兄弟倆一起帶去派出所錄口供，但那位勸解的中年婦女此刻正有些火冒三丈，見警察就在旁邊了恐怕自己待會就打不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跳過去就對著尚在地上坐著的趙四蓮踢了幾腳，還用手抓住后者頭發猛力扒下一把。

　　這大姐也真是火了，畢竟眼前的這對夫妻真是打別人孩子不心疼，見那劉芷楚楚可憐的模樣，自己竟然搞不清情況還被這夫妻倆騙了。

　　揪頭發是吧，成，我就揪你的，看你疼不疼。

　　警察趕緊勸住這大姐，不過這下子去派出所錄口供的人又多了一個，開來的車是坐不下了，周永軍與李弘中答應警察，自己馬上開車帶著這孩子一起過去。

　　跟隨著去派出所的人就多了幾個，肖強也開著車帶著何星星與律師來了。至于劉文平那家人，也來了幾個老家伙，不過一聽說這事情經過之后，幾個老家伙都羞憤而去。

　　劉文平這下與趙四蓮都慌得不行，事前也沒想到把事情搞這么大啊。不就是打了自己晚輩幾下嘛，至于孩子身上的東西，反正這孩子在自家吃住那么久，拿點東西怎么了。

　　當然劉文平小聰明還是有點的，反正現在警察問什么都不說，就是叫疼，畢竟自己被周永軍打了，這可是很多人都親眼目睹的，有證人。

　　一番折騰下來，直到下午四點多鐘，中途肖強帶著劉文平去醫院做了檢查，可檢查報告要隔日才能取出，也沒什么明顯創口。可周永軍自己主動承認是動手了，弄得肖強帶來的律師火冒三丈，只是看在錢的份上還是盡力把周永軍從派出所給帶走了，否則行政拘留15天這個是逃不掉的。

　　當然劉文平所盼望的證人實際上是幫助了周永軍一把，帶過來的幾個人都表示沒看見周永軍動手什么的，李弘中為息事寧人，也愿意掏出1000塊錢私了，可肖強在單獨與劉文平溝通的時候，也不知道和那家伙說了什么，總之劉文平從醫院回來之后變得老實多了，還吼住繼續尋死覓活的老婆趙四蓮，表示認真配合警察錄口供。

　　既然已經折騰了一天，在派出所出來之后，周永軍讓何思思把雅閣開走，自己干脆帶著劉芷與李弘中坐上肖強的車，徑直開到桑塔納的售賣點，也不要什么訂車之類的，嫌麻煩，就要現車，有什么就要什么，最終買了一臺新款帕薩塔，哥幾個嘻嘻哈哈帶著小劉芷一起，找地方玩去了。

　　什么劉文平之類的，這些事情發生了就過去了，哥幾個還真沒放在眼里。

　　只是內心深處，周永軍是回想起自己小的時候了。

　　父親去世之后，母親一個人將姐弟倆拉扯大，那時候中南也沒這么繁華，母親每天都要上班，周永琪偶爾會去爺爺那邊住上一段時間，否則便會被母親鎖在家里自己玩玩具。周永軍每天中午放學都要回家看一下鎖在家里的妹妹，每當那個時候，妹子便會哭嚎著腰跟哥哥一起去學校。

　　也是心酸了。

　　“你是有什么打算嗎？不過你想領養恐怕是不可能的，不符合領養標準。”

　　李弘中看著周永軍，周永軍則看著在游樂場里動看看西摸摸的劉芷。小劉芷大概也是第一次來到游樂場，興致勃勃卻也十分陌生。

　　“我知道，可是我得想個辦法。”周永軍側頭嘆氣，這事兒還真不好辦。

　　肖強興沖沖地抓住幾個冰淇淋跑過來，在那彎腰大喊，“劉芷劉芷，來，看叔叔給你買什么了。”

　　李弘中表情抽搐，但也只是咕噥了一聲，“這大冬天的，給孩子吃什么冰淇淋嘛。”

　　“孩子想吃啥就吃唄。”肖強頗有些不以為然，此時劉芷已經跑了過來，肖強將冰淇淋塞給周永軍與李弘中一人一個，自己將手中的撕開包裝，蹲下身子與劉芷聊天去了。

　　周永軍看著李弘中又看看肖強，突然腦海里靈光乍現，突然沖李弘中嘿嘿直笑。正在撕開冰淇淋包裝的李弘中乜斜著眼睛看了老二一眼，有些不自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褲子，發現沒有問題，也就疑惑了。

　　“老大，說個事？”

　　“說！”李弘中吸著冰棍，凍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發現這孩子很奇怪哦，為什么孩子就不怕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