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很長。

　　按成建仁的估計，岳小飛建造的地下室，怕是足有三十來米深——這比一般的地下避難所還要深。

　　這家伙想干什么……

　　地下室一片通明，地面墻壁雪白而又干凈。

　　在經過了消毒之后，成建仁跟著岳小飛進入了百十平方大小的“生物車間”。

　　除了幾只冰柜之外，整個車間就只有中間的一臺有機體列印設備。

　　“這是我獨家改造。”岳小飛有些得意，“您看，這臺列印機它又寬又方，從美感上就把量產型比的沒了影。您再看這條凹凸有致的列印機械臂，嘖嘖……”

　　“麻煩你，盡快開始吧。”

　　岳小飛把目光投向了成建仁手中的黑色垃圾袋，“生物材料還是用她原本的型號進行復制嗎？”

　　“嗯。”

　　成建仁點了點頭，然后從塑膠袋中掏出小安的頭顱，提到眼前盯著她的眼睛：“小安，抱歉，忍一忍。”

　　話音落地，成建仁挽起了右手的袖子，從小安后腦的槍傷處用力將手指扣了進去。

　　腐敗的黑血頓時灑了潔白的車間一地。

　　“喂，我說成先生——算了，看在五百萬的面子上，我自己打掃。摳了這么久還沒摸到？需要我幫忙嗎？畢竟我這里有專業設備。”

　　“不用了。我摸到了。”

　　成建仁的兩根手指終于夾住了那顆鴿卵大小的【人格基石】，順利將其夾了出來。

　　燈光下，那顆銀灰色，其上布滿了點點星辰般光點的基石竟是顯得異常璀璨，如同珍寶。

　　“不是我說，成先生，您可真是夠變態的。”

　　成建仁沒理會這個嘴碎的生化人。

　　他直接將小安的頭丟進了列印機，那方形水槽中粘稠的乳白色液體一滴都沒有濺起來，就那么緩緩將小安的頭顱吞沒。

　　成建仁雖然平日里自謙為碼農，但幾十年的知識積累之下，他當然知道這白色粘稠液體實際上是培養基，專門用來培養生化人的【類細胞】有機體。

　　之所以說是類細胞，那是因為雖然同樣擁有細胞壁細胞質，但卻沒有DNA、RNA，即不包含遺傳物質，也無法做到自我分裂。所以生化人一旦受傷，只能通過醫療倉或者醫療工具來修復。

　　岳小飛又開始啰嗦：“唉，我們這些生化人在你們人類的眼中，還真是工具、玩具！她照料您起居，陪您吃飯，陪您玩樂，還要負責跟您一起做運動，到頭來就是這種待遇。難道您的良心不會痛嗎？難道您就不能稍微有些憐香惜玉之情嗎？”

　　成建仁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進行有軀體重構列印需要的時間不短，我們上去吧，你來駭入生化人管理局的系統，重新激活小安的人格基石。”

　　“好吧。”岳小飛聳肩，“確實得上去，畢竟這里沒有設備。不過，您是不是該付款了？您看，我這兒機器都開動了，分分秒秒都是錢。”

　　成建仁二話不說，直接掏出了個人終端，輸入了轉賬500萬的金額之后，“打開你的數字錢包。”

　　“哈哈，您還真是慷慨。”岳小飛幾乎要跳起來，從懷中掏出個人終端，然后打開數字錢包——眼看著成建仁將字符串“滑”到了自己的屏幕上，他興奮得狠狠親吻了幾口自己的終端。

　　“瞧好吧您吶！”

　　又老又丑又啰嗦的岳小飛雖然看上去不怎么靠譜，但當他將小安的人格基石放入專用讀取設備接口中的那一刻開始，便仿佛變了一個人。

　　專注而又果決，就連那雙眼睛當中都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他的手指在古早味機械鍵盤上飛速敲擊著。

　　作為資深碼農的成建仁，當然看得懂他的每一步操作，就算他屏幕上的命令行閃爍得飛快。

　　找肉雞、控制肉雞，通過分散式組合運算，得出不斷變幻管理局系統的接口——是對外的生化人第一次銷售激活的接口。

　　最后便是注入靈魂的一刻：密鑰。

　　成建仁缺的就是這個，他也曾經嘗試過，始終未曾破解激活密鑰。只要有了這個超級密鑰，不管什么報廢的、超期服役的，都能再次激活。

　　當然，因為有機體部分死亡所導致的人格鎖死，同樣可以再次激活——只要沒有遭到物理破壞。

　　岳小飛那開始發燙的鍵盤終于停止了瘋狂的敲擊之音。

　　嗶——

　　隨著運算設備發出一聲短暫的蜂鳴，小安的人格基石閃了閃微光。

　　成了。

　　“怎么樣，成先生，鄙人這手速還可以吧？”岳小飛顯得很是得意，“您在這閉目養養神，身體列印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先去忙我的小秘密去了。”

　　“等一等。”

　　成建仁擺了擺手，忽然又改了主意：“你去忙你的，你這臺電腦給我用用——沒問題吧？”

　　“沒問題。”岳小飛嘻嘻一笑，“就算您比我的技術更高超，也不能把我藏在這里頭的片子給考走不是？”

　　成建仁實在是受夠了這個啰嗦的生化人，揮了揮手像趕蒼蠅般將其打發了出去，然后將雙手放在了鍵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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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建仁盯著屏幕：“小安，你攔截到殺死你那個中年人的通訊信息了嗎？”

　　人格基石閃爍得飛快，破舊的揚聲器當中傳出了小安驚喜的聲音：“啊，主人！你果然來救小安了！這里好黑啊，快點把小安放回身體里去——”

　　“先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你會有你個更加完美的身體。”

　　“攔截到了。不過我沒懂——這是我的存儲模塊當中錄下來的聲音：”

　　“使者32，我再重復一次，不允許你殺死成建仁！為什么你要開槍！”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充滿了憤怒，是個女聲。

　　成建仁沉了沉，“就這么一句？”

　　“是的！我攔截到訊號之后，那個家伙不知怎么的就神體凝滯了一下，然后我就一刀捅死了他——不過他斷氣前也開槍擊中了我的后腦，不過還好，沒把我的人格打碎。”

　　“是人格基石，不是人格。”成建仁吐槽了一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使者？還是侍者？

　　也許是那女人因為憤怒而導致了音調的變化，也許她讀的就是使者。

　　不，不對。絕不是侍者。

　　如果那個中年人也是侍者，那就等于有人徹底解鎖了生化人，允許他們屠殺人類。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