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車回到酒店，房間里格外安靜，她卻難以靜下心來，她干脆背著電腦去了光谷廣場上那家她光顧了好些天的咖啡館。

　　可能不是周末的緣故，店里客人并不多，咖啡店的老板應該也是個90后，文藝青年，記性不錯，看到她就說：“熱摩卡，打包？”

　　她說：“對，熱摩卡，不過今天不打包了，我想在店里坐會兒。”

　　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咖啡廳里正播放著比較輕緩的音樂，她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覺得格外的累。

　　有人進了店里，應該是老板的朋友，他們交談起來，話題竟也半句不離最近讓整個武漢人心惶惶的病毒肺炎：“我聽說這兩天又爆出了好些個感染病毒的，再這樣下去，武漢人都不敢出家門了。”

　　咖啡店老板倒是個樂天派：“沒那么嚴重吧，說不定很快就有特效藥了。”

　　朋友倒是替他著急：“我看不一定，你還是趕緊考慮考慮對策，要是真的沒人出來逛街了，你這咖啡店的生意，怕是難做。”

　　老板笑了笑：“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吧。”

　　此刻，肖堯正在華科大的工作室，他和袁教授的團隊進一步結合各個患者的臨床信息，對他們建立好的模型作數據篩選工作，只是種種分析結果都告訴他們，這次的病毒情況確實很不樂觀。

　　到晚上六點，他走出了華科大，才發現自己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是吳桐打來的。

　　也許，她已經回到了上海。

　　他竟然都沒能抽出時間送她到機場，心下不免有些自責。

　　他撥通她的電話。

　　吳桐盯著電腦屏幕上著電腦上五顏六色的柱狀圖，卻完全看不進任何東西，電話鈴響，她接起來，是肖堯的聲音。

　　“桐桐，你到上海了嗎？”

　　他低沉溫暖的聲音，隔著電話響在她的耳畔，吳桐心下一直繃緊的那根弦，似乎終于松動了一下，她說：“我還在武漢，我想吃豆皮了。”當年讀大學的時候，林燁知道她愛吃豆皮，所以每逢去林燁家玩，林母就會給她做自己最拿手的豆皮，她對里面的糯米格外著迷。

　　“我馬上就去找你。”

　　吳桐掛了電話，就收拾了電腦，走出咖啡店，站在路口等他過來。

　　正值晚高峰，肖堯一路堵車，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嫌棄過武漢擁擠的交通。明明十分鐘不到的車程，他整整開了將近三十分鐘，接到吳桐的時候，已經將近六點半了。

　　“你穿得這么少，還站在風里頭，不怕又感冒了？”肖堯帶著寵溺地責備她。

　　“我擔心你不好停車。”

　　“我今天晚上約了和邵東朋見面，他家附近有條街上全是小吃店，我帶你過去吃豆皮。”

　　“好。”

　　車子重新匯入擁擠的車流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開口道：“林燁的媽媽，今天早上走了。”

　　肖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終于知道她為何如此反常：“那我是不是要去悼念一下？”

　　“不用了，已經火化了。”

　　“醫院的建議？”

　　吳桐點點頭，她問他：“真的是華南海鮮市場那里的病毒嗎？燁燁說了，她媽媽根本就沒去過什么海鮮市場，唯一有可能感染上病毒的原因，大概就是她十二月底去廈門旅游，在漢口站坐車，那里離海鮮市場比較近。”

　　“也不能肯定說是那里傳出來的病毒，只是樣本數據顯示，目前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的患者都和市場有過直接緊密接錯，口口相傳，就變成華南海鮮市場病毒了，其實醫學名稱是“新冠病毒”。現在，港澳臺專家組也派人到武漢來調查了，市里到省里的領導，各界醫藥專家和科研人員，都對這次的病毒特別重視，現在患病的人數可能已經遠遠超過媒體報出來的數字，比如林燁的媽媽，她沒有做過核酸檢測，到最后都沒確診，是不會被包含在披露的數字中的，我相信，這不僅僅是個例。”

　　她先前總覺得不可思議將信將疑，可現在已經親眼見證了一個鮮活的生命逝去，終于開始意識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