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笑笑看得皺眉。
“啊對了,衡之,你剛說什么了?”
傅衡之側(cè)首看來:“我應(yīng)當認得他?!?p> 他所指,便是臺上那名不知名姓的青衣男子。
“你認得?”寒笑笑疑惑,“他誰???你不管嗎?”竟拍賣個大活人,這本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而且方才臺下那些說些不堪入耳話話的人,分明是看上了這人的容貌,別有所圖。
順著想想之后,那簡直不要太可怕。
若是傅衡之認得,且交情不錯的話,應(yīng)當不會不管才是。
便聽傅衡之微蹙著雙眉,不疾不徐道:“若此世間無有容貌全然一致的兩人,那么此人,便是無為宗宗主,蕭玉青。”
霧草……
寒笑笑震驚,僵僵回首看向臺上,那名青衣男子見流血不止的拍賣會主持者,蹙了眉頭,“你看著好疼……”清俊的男音,道出了寒笑笑的心聲。
“你……你認真的嗎?”寒笑笑回首看傅衡之。
后者蹙著眉宇,抿著唇,目光落于臺上,幾分探究,未說話,見此,寒笑笑便又薩回了窗前往下看。
是時,就便見青衣男子一抬手,覆上了主持者的傷口,手下似有靈光閃動一息,原本流動的血卻忽然止住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只覺得那名男子的衣袖一瞬間似被什么打濕,青色的衣袖顏色深了許多。
男子撤下手去,道:“好了,這樣你就不會痛了。”笑容干凈明澈。
不論臺上臺下之人皆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主持者的傷勢,那傷確實不再流血,只是早前流的血覆在皮膚上,不知眼下如何。
接著,主持者抬手召來仆從,拿著一只以清水浸濕的手帕將手臂上血跡擦拭干凈,只見那原本以匕首劃出的一道深長的口子消失不見,而后主持者拉過男子的手臂,再猛的一揭長袖,一道長長血口赫然出現(xiàn)在男子手臂上,那位置與傷口的長度深度,和先前主持者劃出的那道分毫不差,甚至那傷口還在流著血,只是相較在主持者身上之時,男子這道傷口流出的血要少許多,或許是體質(zhì)特異,那血在快速凝固。
就算如此,男子唇色仍有些發(fā)白,顯然是疼的。
“傷口轉(zhuǎn)移了!”
隨著這話一出,在場之人開始躁動。
驚了,這不就是行走的血包嗎?
這要是個有腦子的人,必然不會將自身的能力讓眾人知曉,那不是等著被搶奪嗎?試想一下,如果換成有人受了致命傷,只要將傷轉(zhuǎn)移到這人身上,那那人不就保命了嗎?這可相當于多一條命了呀。
且修界生死本就無常,或人為或探險或兇獸造成的傷亡數(shù)不勝數(shù),誰不想要再多一條命。
“說吧,出多少的價能把他帶走,爺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勢必要把這人買下來!”一名長相磕摻的男子粗聲大喊。
隨著這話一出,臺下便跟著附和,見主持者只笑答,“客人莫不是忘了,這人可不是來拍賣了,只要他認定了,誰就可以是他的主人,并將他帶走?!?p> 于是,不少人開始大喊,叫男子跟了他們?nèi)ィf什么吃香喝辣的,實在無語,男子似乎充耳未聞,連目光都不在他們的身上停留一時,而是看著寒笑笑他們所在的這處雅間。
寒笑笑自覺讓開目光,看向身后一負手而立一言不發(fā)的傅衡之。
顯然,不管這人是人是妖,心智如何,擇主自然是要選強者。
關(guān)鍵這名強者的容貌和他更配。
咳,這不是重點。
像是傅衡之這樣的大佬,要是有那男子相助,在這修界大概是所向披靡了,大概。她剛來此界一月不到,認知并不全,且傅衡之壓制了修為,必定沒有展現(xiàn)真正的實力。
突然就有些好奇,不再壓制修為的傅衡之到底是何種強者。
要她的認知里,仙魔訣中,正道實力至強者,大抵是后期的傅清風了,那么,乖徒弟比之男主傅清風,如何?
她正出神,就聽那男子道:“我要他。”
接著,臺上主持者的聲音傳來:“諸位,既然他已經(jīng)選好了人,那么此次拍賣會到此結(jié)束,諸位請回罷?!?p> 寒笑笑好奇回首看,不知道那男子要跟的是誰,就見臺下客聞言,不少人急了,亮出武器,眼見著就要明搶。
此時,主持者半點不慌,輕拍掌心,拍賣會之中瞬間出現(xiàn)數(shù)十人,寒笑笑腦中一痛,傅衡之見狀,蹙了眉心道一聲疏忽,揮袖化去那數(shù)十名金丹修士齊齊釋放的威壓,再釋出一道清和靈息,撫去寒笑笑腦中的痛感,而臺下修者便沒那般好運,紛紛倒下。
就連隔壁雅間的江凌與江書寒亦受威壓波及,江書寒擰著眉,臉色微白,江凌由江書寒護著倒是沒事。
寒笑笑咦了一聲,摸摸腦袋,“我大概是感冒了?”
傅衡之:“……何謂,感冒?”
“就是感染風寒,”寒笑笑答,“我一感冒就容易腦殼疼。”只是沒想到這殼子也是這樣。
不過,修者也能感冒的嗎?
傅衡之無奈搖頭,“且寬心,你無事?!?p> 寒笑笑站的規(guī)整,立馬乖巧點頭,“好的,衡之說得對,我信衡之的?!?p> 心里只有一個目標,該示好時就示好,這樣才能穩(wěn)穩(wěn)抱住大腿兼好友兄弟。
傅衡之一怔,微笑著頷首:“嗯,我不會騙你?!?p> 寒笑笑繼續(xù)點頭:“嗯嗯?!惫郧啥?。
傅衡之道:“笑笑,我們走罷?!?p> “???啊……好?!焙πξ炊鄦枺还苋绾?,傅衡之必然有他的考量,相信傅衡之就好。
正此時,原本是在臺上的那名青衣男子和主持者卻攔住了她二人的去路,傅衡之冷然看去,主持者諂笑道:“大人莫惱,小人就是來給大人送個人,這便走這便走?!闭f完便捏了道傳送符溜了。
于是眼下,就剩下一臉單純無辜的青衣男子與眼中明白表示的不可靠近的傅衡之,和處在茫然狀態(tài)的寒笑笑。
原本以為這男子是沖傅衡之來的,萬萬沒想到,男子卻是大膽掠過傅衡之,直直奔著她來。
男子唇邊漾出一抹青澀的笑容,“他說,以后我跟著主人,主人就是我的人,以后我會對主人負責的?!?p> 這時,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不甚清晰,只依稀仿佛可見,那是名扎著包子頭的小童,他看著她,道:“他們都說,等你長大了,你就是我的道侶了,所以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蹦搪暷虤狻?p> 什……什么情況???
寒笑笑有些發(fā)懵,以至于傅衡之在一旁喚她數(shù)聲,聲聲被擋在腦海外。
“不不不,我不是別瞎說。”寒笑笑回過神擺手,對著這張單單純純的臉,竟生不出半點想揍他的意思。
“主人……”男子委屈。
傅衡之見此,神情冷然。
“不不不我不是你主人,你別亂喊,我叫寒笑笑,你要是不介意你可以喊我全名?!焙πΦ?。
男子眼中漾著歡喜:“笑笑?!?p> 他靠近一步,寒笑笑便退一步,尷尷尬尬道:“你還沒說你叫什么呢?”
大兄弟,別這樣,咱倆真不熟……
男子停下腳步,道:“我沒有名字。”模樣有些可憐。
他道:“笑笑能夠給我起個名字嗎?我想要一個名字。”
“呃……”寒笑笑糾結(jié)片刻,試探著開口:“不如就叫……承夜吧,朱明承夜兮,時不可以淹?!?p> “承夜?”男子笑容歡喜,“我喜歡,謝謝你笑笑?!?p> 寒笑笑擺手,“不客氣?!?p> “……笑笑,你?!备岛庵壑猩鲈屓?,細看之下還有一絲惶恐。
寒笑笑奇怪:“怎么了?”
“我就是忽然想起這么一句來,”寒笑笑見傅衡之反應(yīng),眨眨眼,道:“那啥,要是不好,咱不叫這個了?”
傅衡之搖搖頭,撇開臉去,一言不發(fā)。
寒笑笑有點方,也顧不得男子,忙忙喚傅衡之,未想這人似在出神,想的應(yīng)當不是什么歡心之事,一聲未應(yīng)。
“咱們還是換一個名字吧?”大抵是這兩字勾起了小徒弟的傷心事,她這一路走來,傅衡之從未有過這樣模樣,除了那木匣打開之后,傅衡之與之后有些不同,和她提及的傅衡之或許將她認成了別人這事。
眼下看來,大概是她踩了小徒弟的雷區(qū)。
青衣男子眼神一暗委委屈屈:“可是我喜歡承夜這個名字?!?p> 哦豁,完蛋。
寒笑笑很糾結(jié),默默跟在傅衡之身后與江凌等人會合,身后綴著承夜,目光一直黏在她身后,而身前總是投以溫和目光的那人,此刻就如初見之時,神色漠然,不予親近,喊了好幾聲都不帶搭理,這讓她心煩意亂,又無處發(fā)泄。
幾人出了聚寶閣,觀此時已然入夜,夜空中一彎月牙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身邊零星幾點星子閃爍。
望舒城中有夜市的習慣,各個夜間擺攤的攤主,早早支了燈燭擺好攤位,是以,一路上燈火通明。
傅衡之突然停下腳步,終于出聲,卻是與她道別,一時間歡喜的心就跌到了谷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手在虛空之中輕輕一握,召出一把飛劍。
他看了寒笑笑一眼,桃花眼中倒映著夜市中的點點微光,微啟的雙唇似有話說,之后到底一言未發(fā),雙足踏著飛劍,不過數(shù)息,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也沒說還回不回。
“……唉?!焙πρ鲱^望著夜空,幽幽嘆了口氣。
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再幽幽的看向承夜,后者眨眨眼,露出一個單單純純的笑容來,配上本就純凈的眼眸,大寫的無辜。
他又沒錯。
寒笑笑再嘆一聲,便開始反觀自身,更加的納悶兒——
我哪錯了?
“笑笑,”行了段路,江凌湊上前,“你怎么把這人帶出來了?”
他頓了頓,擺出一副訝然模樣:“你不會是對他……?”
“起開,”寒笑笑心情不好,半點也不想配合演出,冷漠回答:“拍賣會上的情形你又不是沒看見,我不想開玩笑。”
“哦,”江小少爺攤攤手,“誰惹你了?是他嗎?”
“不是他,也沒誰惹我,”寒笑笑神情懨懨,“關(guān)鍵是我徒弟他生氣了,而且好像還是我惹的?!?p> 他是不是氣到離家出走了啊。
寒笑笑心中憂慮,會不會像前輩那樣一聲不吭的消失,就再也不出現(xiàn)了。
習慣真是可怕,倘若習慣了一個人總拿著溫柔眼神看著你,事事比自己還心細,到了分別,就很難忘記了。
看看手背上那朵未消的紅蓮,突然有些置氣。
什么話就不能說明白非憋在肚子里??不知道好多誤會就是因為不說清楚明白而來的嗎???
生氣!說好了一輩子的好兄弟,你卻一聲不吭“離家出走”,沒義氣!
江凌摸摸下巴仔細回想,得出結(jié)論:“傅衡之好像確實有些不對勁?!?p> 寒笑笑:“嗯,他沒理我?!毙闹形?,說得極小聲。
“對了,笑笑,”江凌肅然,“傅衡之這人不簡單,他的修為在我哥之上,當初參加試煉,如果沒有同行人是斷然進不去的,而且一但失去紅蓮,即刻就會被人察覺,而他卻沒有?!?p> “笑笑,他接近你說不定別有目的,你要注意啊!”
寒笑笑聽得皺眉:“傅衡之是我徒弟,不許你說他壞話。”
江凌癟癟嘴,正要反駁,一旁江書寒不想再看自家弟弟繼續(xù)惹事生非,遂一把拉過江陵,俯身在其耳邊輕聲細語幾句,隨即便聽得江小少爺驚呼一聲。
寒笑笑抬眼看去,江凌大睜著雙眼驚訝得很,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尤其難看,再看向寒笑笑時,便有些復雜。
“笑笑啊,”江凌重重一聲嘆,拍拍寒笑笑的肩頭,道:“不是我不幫你,我管不了,你自求多福啊……”
寒笑笑:“???”
“你想多了,我和我徒弟的事,也沒讓你管啊?!焙πσ桓念j色,肅然道,“我能處理!”
江凌:“……好吧?!?p> 不在一個頻道上。
清虛劍宗之內(nèi),傅衡之立身于清虛大殿內(nèi),傳聲喚來傅靈犀。
他道:“師妹,那人之事,查得如何?”
傅靈犀答:“師兄,我已查明蕭承夜早已身死,眼下尸身還在魔宗?!鳖D一頓,“蕭承夜是由師兄親手斬殺,他是否身死師兄應(yīng)再清楚不過,師兄怎會有此疑問?”
傅衡之搖搖頭未答,“煩你再去一趟無為宗。”一抬手,掌心上空出現(xiàn)在拍賣會場之中所見的畫面。
“這是……”傅靈犀蹙眉,“蕭宗主?”
“有點不像,”她道,“蕭宗主一向殺伐果絕,可沒這么看著單純無害。”
傅衡之撤下畫面,抬眼看傅靈犀,“蕭玉青早年傳出消息閉關(guān),至今未出,吾不能斷定。”
“無論他是否是無為宗宗主,此次無端接近,必有目的?!?p> 且,寒笑笑能在初見之時便一口道出那個名字,加之鬼修之事,不得不防。
至于傅清風口中那名男子無端接近的是何人,他不言名也知,是那名傅清風將之認做傅夢臨的女子。
一名小宗門的少女,白姓,名曉憶。原本是名癡子,卻在白宗遇襲之后無端恢復了心智,行為有些大大咧咧,這點與傅夢臨確實有些相似。
“師兄……”
傅夢臨也好,還是被傅清風認做替身來彌補愧疚的白曉憶也好,傅清風從來都沒看過自己。
傅清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