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會在這里?”那是一道蒼老卻慈祥的聲音。
她睜開眼看去,就見碧藍天空之下,一名面容祥和的老者正俯身看她。
接著,她看見一只小手伸出,拽上老者花白的胡須,老者忍俊不禁,伸手將之抱起。
那一名將將睜眼的小嬰孩。
寒笑笑從地上爬起,看著自己一雙透明的手,懵了許久,再狠掐了自己一把,一點也不疼。
原來是在做夢。
寒笑笑松了口氣,便開始圍著眼前老小打轉,好奇的開始猜測,眼下一片荒蕪之景,老者能從此地撿到一名嬰兒,也是稀奇,許是被人遺棄在此,倒存心斷了嬰兒活路,幸虧遇上了老者。
之后,老者將嬰兒抱起召出飛劍,立身齊上,寒笑笑有心跟著,倒也騰身而起,與老者一道,去了清虛劍宗。
若問她是怎么知曉眼前宗門便是清虛劍尊的,那自然是,宗門旁立著一塊劍形巨石,上頭規規整整刻了四個字——清虛劍宗。
便連之前的匾額之上,也是明明白白兩個大字:清虛。
守山的弟子見了老者,忙恭身一禮,尊老者一聲宗主。
寒笑笑聽得傻了傻,倒也未亂猜測,眼下是她的夢,就算是心中再怎么不待見原文里的傅清風,也不可能把傅清風想成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家。
索性不去思考,大咧咧以手支著后腦勺,跟在老者身后,見老者繞過宗門大堂,徑直行往后方,長廊盡頭有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大門口守著兩名身穿白色弟子服的男子。
那兩人見了老者,也是一禮道了一聲宗主,便打開了大門。
老者頷首,抱著懷中嬰孩徑直往屋中去,就見兩名侍婢打扮的人迎了上來,老者道:“小清風呢?”
小清風……
這人果然不是傅清風,能這樣稱傅清風的,應該是傅清風的爺爺,清虛劍宗老宗主,傅鴻。
而傅清風的父母早知他出生之時,便因一場突來秘境,而身隕其中。
其中一人道:“宗主,小公子剛剛入睡。”
傅鴻點頭,將懷中的小娃娃教給她,“她與小清風看著一樣年歲,便將她留著給小清風做個伴,你先讓奶娘來喂喂她。”
“是,宗主,”侍女道:“宗主,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是個女娃啊?那正好養大了給清風做小媳婦兒,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可貴。”傅鴻摸摸胡須,略略一想,“昨夜封印魔族的先輩給我托了個夢,讓我去那兒將這小娃娃抱回來好好養著,既是我帶回來的,自然姓傅。”
“就叫……夢臨吧。”
侍女應下,轉而將傅夢臨抱了下去,老者來到一間房內,見小床之中沉沉睡去的奶娃娃,目中滿是慈愛,片刻,侍女將傅夢臨再次抱回之時,小小的嬰孩已然熟睡,在傅鴻的示意下,將小娃娃放在了自家孫子身旁,又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因宗門事務有待處理,離開了,留有兩名侍女與奶娘看顧。
起初小夢臨睡得還算老實,到后來便不怎么老實了,四肢敞開,小腿就壓在了小清風的小腿上,一只小手將小清風推了推,原本熟睡的小娃娃因此皺皺小臉,醒了過來,癟癟嘴便哭,小清風這一哭,便引得不明所以的小夢臨也跟著哭。
這便難為了兩個侍女,一人一個抱著哄。
寒笑笑在一旁看得憋笑。到底男主再怎么厲害,也是從惹惹就哭的小奶娃娃長大的,而原來,傅夢臨與傅清風兩人這么早就算是……認識了吧?
青梅竹馬,原文誠不欺我。
春去秋來,轉眼過了六載,兩人已經抽長,容貌已不若嬰孩時候的皺皺巴巴,皆都生得乖巧水靈,二人扎著丸子頭,做小道童打扮,白白嫩嫩的臉瞧著頗具靈氣。
這日,小清風聽宗門內的哥哥姐姐們說起小夢臨,道是小夢臨是宗主爺爺撿來的,有意許給傅清風,以后啊,小清風與小夢臨那就是青梅竹馬的道侶了,二人是他們清虛劍宗弟子看著長大的,性格也相近,以后必然是一對羨煞人的璧人。
于是,小清風問了道侶是什么意思,就找上了小夢臨,一本正經的道:“妹妹,他們都說,等你長大了,你就是我的道侶了,所以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奶聲奶氣。
“呸呸,誰是你妹妹!”小夢臨嘟著嘴,“爺爺都說了,我和你是差不多大的,什么妹妹,你才我弟弟!”
小清風:“你是妹妹!”
小夢臨:“你是弟弟!”
“妹妹!”
“弟弟!”
于是,兩人為了弟弟妹妹的稱呼,爭得臉紅脖子粗,各都不相讓,就掐在了一起。
路過的傅鴻看得搖頭輕嘆,當初私以為撿了個與傅清風一般大的女娃,兩人再一起長大,這樣的青梅竹馬,兩心相同,就能自自然然的關系親昵,待到成年之后,便就自自然然的結為道侶,互相照顧互相扶持。
如今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
這般鬧騰著,又過三載,總總八載,兩人便早已到了入門修習的年歲,傅鴻在清虛殿上喚來兩人,給了傅清風一把長劍,也不知長劍重幾許,小清風拿在手里立時被壓彎了腰,只能勉強用雙手拖著劍柄,緊抿著唇很是吃力的模樣。
“此劍名清虛,以后,便是你的本命劍了,”傅鴻道:“待你劍術有成,修為踏入筑基期,爺爺就教你怎么將清虛劍煉化做你的本命劍。”
傅鴻解釋道:“本命法寶關系重大,所謂本命法寶,便是關乎你自身性命,若是哪日你的本命劍有損,而你……輕則重傷,重則斃命,切記,且本命法寶一經選定便不可更改,你放心,清虛劍是把絕世好劍。”
話音一頓:“咱們清虛劍宗便是以此劍命名,它會隨著你的修為增長而威力增長,往后他便可陪你共踏仙途。”
小清風聽得云里霧里,不甚明白,只是能知曉,本命法寶是與自身性命息息相關的。
“清風明白了,”小清風皺皺眉頭,“可是……”
傅鴻沒聽那可是,只是頗為欣慰的捋捋胡須,“明白就好。”
一旁小夢臨自看到傅鴻交與小清風清虛劍時,一雙眼便閃閃發亮,臨了她了,便期待得很。
卻在傅鴻拿出一只平平無奇的筆,告訴她這筆名叫描魂,這就是她的本命法寶了,而不見長劍之時,期待落空,笑容立時垮了。
傅鴻拿出一堆功法擺在小夢臨跟前,笑說:“爺爺給你找了好多關于筆的功法,相信夢臨一定能好好學,成為咱們修界之中古往今來最是厲害的用筆的修者!”
小夢臨看著手中筆,癟著嘴,顯然沒在聽。
而一旁小清風自看見傅鴻交與小夢臨描魂筆之時,與對自己而言重得離譜的清虛劍做了對比,只覺得輕飄飄沒什么份量,還不若清虛劍這樣長的描魂筆不是一般的好。
傅清風與傅夢臨望著對方手中的武器,齊齊一偏頭,異口同聲道:“爺爺偏心!”
傅鴻一拍書案,將小小的傅清風與傅夢臨嚇得一抖,傅鴻起身,立在小清風跟前,嚴聲道:“我們這是劍宗!劍宗!清風,往后爺爺不在了,就該清風你執掌宗門,勿要任性。”話到末尾,聲音和緩了些。
不在了……
小清風口中嘀咕著這幾字,不甚明白。
“爺爺要去哪里?清風也要去。”
小夢臨附和:“夢臨也要!”
“去什么去,童年無忌,”傅鴻道:“就是爺爺以后死了,不在了,照顧不了你們了,就該你們獨當一面,清風便執掌宗門,不能讓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清虛劍宗敗在你手上,明白嗎?”
“你還要好好照顧小夢臨,清風夢臨,你二人要相互扶持,在漫漫修仙途上,走得更長更遠。”
小清風眨眨眼:“死了……”一瞬間想起與小夢臨一塊兒養的小兔子,早幾日去看,脖子上有兩個洞,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奶娘便告訴他二人,小兔子是被蛇咬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動不會吃不會呼吸了。
于是同小夢臨兩人對視一眼,雙眼一紅,眼珠子滴滴滾落,“爺爺不要死,清風不要爺爺死。”
“夢臨也不要爺爺死,爺爺會長壽,與天地齊壽!”
傅鴻道:“……你爺爺我起碼能活到看著你倆長大,哭什么。”
小清風聞言,抬手擦著淚,對于爺爺壽數不是天長地久這條,仍舊想哭。
傅鴻一嘆,揭去小臉蛋上的淚滴,“夢臨啊,你生來就帶有這只筆,且這筆是你的本命法寶,已然綁定了,不可更改,你不習筆習什么劍,胡鬧。”
小夢臨看看小清風手上的清虛劍,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筆,癟癟嘴:“爺爺,夢臨還是想要學劍。”
“哦?”傅鴻疑惑,“為何要習劍?”
小夢臨叉著腰,理所當然道:“因為習劍帥氣吖。”
看看長劍,再看看手中瞧著尤其普通的一根毛筆,頗為嫌棄,“夢臨想要習劍,不想習筆。”
小清風看著她手上的筆,再看看費力拖著的清虛劍,一癟嘴,將劍柄一甩,也道:“清風想要習筆,不想習劍。”
“胡鬧!”傅鴻氣得抬手順氣,讓這兩人去跪了祠堂。
祠堂內,兩人規規矩矩跪在一處,片刻,小夢臨伸手戳戳小清風:“弟弟,咱們換一換,你習筆,我習劍,好不好?”
小清風眼睫顫顫,抬眼看她:“妹妹,爺爺說過了,你只能習筆,我也只能習劍。”
寒笑笑:“……”
弟弟妹妹???還能這么玩的嗎?
這簡直不要太公平。
小夢臨撇撇嘴,“弟弟,你怎么不太聰明,爺爺教我習筆,我學會了就教你吖,爺爺教你習劍,你會了就教我嘛!”
“怎么樣?心動嗎?”臉頰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成交嗎?”
小清風眼前一亮:“成交!”
于是,小夢臨與小清風攜手出了祠堂,皆都誠誠懇懇的承認錯誤,并言道明白了爺爺的一片良苦用心,一定好好學,將傅鴻感動得稀里嘩啦,就免了罰,開始教二人修行入門。
而傅鴻不知道的是,這兩人雖然都認認真真的各自學著劍和筆,卻在入夜之時,點著自家房中的燭火,翻窗去到了后山上兩人定下的秘密基地里,將白日學的東西盡數教給對方。
這般下來,白日課堂便免不了會打瞌睡,但據守門弟子來抱,小公子和小姐修習到夜半才熄燈就寢,傅鴻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是心疼這兩名小娃娃,便就在二人齊齊打瞌睡時,停了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