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靜靜躺著一根約巴掌長、烏黑油亮的鳥羽，不過鳥羽根部的須根，以及須根上沾著的一些泥土，都顯示出這其實是一種植物。

　　三人看到都是一驚，中年男子甚至驚呼出聲：“墨羽花！”

　　同時三人的目光就都從匣中轉到了張為久身上，盯著打量了起來，張為久感覺有點別扭，也只好肅然端坐，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過了片刻，三人的目光才從張為久身上離開，兩個男人都將目光轉向了最右側的瘦小老嫗，而老嫗則又垂下目光，盯著匣中的墨羽花。

　　看了一會兒，她干脆伸手將匣子拿起，捧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又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合起匣蓋，重新放回到案上，很確定的點了點頭：

　　“確實是墨羽花，而且至少有一千二百年藥性。我從前替白老祖煉制羽花丹，曾見過幾株差不多的。”

　　張為久心中暗笑，這株和她見過的那些沒準就是同一批培育出來的，至于她煉制的羽花丹，現在白閑頭的洞府中就還藏有。

　　要不是丹藥往往會帶有一些煉丹師的個人特點，可能會被辨別出來歷的話，沒準現在放在這兒的就不是墨羽花，而是成品羽花丹了。

　　羽花丹是修仙界一種大名鼎鼎的丹藥，功效只有一個——克制心魔。因其中的君藥是一種名為羽花的藥草而得名。

　　羽花一株只生一片葉子，形如鳥羽。初生的羽花就是常見植物的綠色，但隨著年份增長，每二百年左右會變一次顏色，依次變成白色、金色、紅色、紫色，千年之后變成黑色，就叫墨羽花。

　　修士從成象境開始，就會逐漸出現心魔，而且越往后越厲害。到了育靈境，修煉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對付心魔了。所以從成象境開始，幾乎所有修士都需要羽花丹。

　　這也就意味著羽花的消耗量很大，因此自然生長的羽花早就被采絕了，或許只在一些人跡不至的地方還存在。如今所能見到的羽花，全都是人為培育的，各大宗門無一例外，全都栽種有羽花。

　　羽花有兩大天性，一是不能移栽，一旦離開了原生之地，藥性就停留在那一刻了。換地栽培，雖不會死，藥性卻也不會再有任何變化。二是每次變色都是一次生死大劫，十難存一。

　　所以雖然人工大量栽培羽花，但最終收成如何，卻依然是未知數。

　　再加上成象、造物境修士不需要用墨羽花，只要用金羽花、赤羽花，最多到紫羽花就足夠用了，所以培育的羽花，絕大多數在這個期間就被采摘了。

　　雖然大的宗派也會特意保留一些紫羽花，讓其生長成墨羽花，但最終究竟有多少能順利變色卻是未知數，即便一棵不成，也不稀奇。

　　好在育靈大修們有兩三千年的超長壽元，所以他們就干脆自己培植墨羽花——白閑頭的諸多墨羽花中，有一小部分就是這么來的。

　　他當年進境育靈后，曾一口氣種下了兩千多株羽花，最終收成還算不錯，千年以后，陸續收獲了一百零三株墨羽花。

　　但自己栽培墨羽花畢竟要千年以上時間，而心魔卻隨時可能來襲，緩不救急。

　　而且育靈大修中，絕大多數都是前期，比如太和十三育靈，就有九位是前期。這還是在太和是當世第一道宗，各種保障充足的前提下。

　　如果從整個修仙界的情況來看的話，這個比例還更高，當世所有育靈大修中，約九成都是前期，并且其中八九成，也注定要止步于前期。

　　前期育靈進境的時間都還不足千年——如果千年還不能進境中期的話，幾乎可以肯定，壽元都已經到盡頭了。

　　這就意味著，前期育靈大修根本來不及培育出自己的墨羽花，而宗派中又不一定會有，于是他們只能想方設法去向中期、后期育靈們求取。

　　但中、后期育靈本來數量就極其稀少，而且他們自己也都需要大量墨羽花，自然也都十分珍惜，輕易不會給人。

　　所以在前期育靈大修中，墨羽花完全可以當硬通貨使用，但往往也是有價無市。

　　老嫗確定了這是至少一千二百年藥性的墨羽花，又對張為久道：

　　“最近一次公開的墨羽花交易，是五年前清一派落星殿曾拍出過一株，兩千百八萬靈石。依照慣例，便以此作為這株墨羽花的估價，起拍價為估價的六成，四舍五入，一千七百萬靈石。不知前輩以為是否公道？”

　　從她“前輩”的稱呼中，張為久知道，她已經完全無視了自己身上的混沌境氣息，而將自己判斷為一個育靈大修了。畢竟只有中、后期育靈大修才會有墨羽花拿出來賣。

　　張為久其實也想過利用那串手珠，將氣息變成中后期育靈大修，這樣拿出墨羽花來的行為才顯得合理。

　　不過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那樣做弊大于利，這次長孫妙設禮收徒，請了不少育靈大修來觀禮，這兩日都在太和，萬一被其中哪個碰見、留意上，稍微一試探就要漏底了。

　　所以還是原模原樣維持著混沌境前期修為，這樣在外不引人注意，至于在這兒，就由他們去猜吧。

　　張為久道：“便照此估價吧，不過靈石我不缺，我要換些其他東西。”

　　他說著就掏出一張紙，又取出個一模一樣的青灰色石匣，一并放在案上，道：

　　“兩株同一批培育出來的墨羽花，換取清單中的東西。清單上一共有十一種東西，頭三樣以一換一，后八樣，一換二。”

　　中間的矮胖老頭拿起單子，展開看了看，又遞給身旁兩人去看，嘴上笑道：

　　“前輩這條件倒是極為合理，屆時參會的諸多道友中，若有人能拿出前輩所需的這些東西，定然會十分愿意和前輩交易。正好十五日，敝派長孫老祖設禮收徒，邀請了上百萬前輩高人前來觀禮。觀禮之后，諸位前輩自然也會順便到十字殿來看看，成交的機會很大。”

　　老頭說的，正是張為久著急趕這次拍賣會的主要原因。本來尋找這些東西，都不是一時一日的事，特別是金魃的淬煉，更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但像這次這樣，上百育靈大修齊集的機會，錯過就不知下一回是什么時候了。

　　交易條件是他讓夏驚幫忙設定的，夏驚雖然修為不高，但是在十方齋幾處店當了百年的大掌料，見識極廣，對于各種物料的價值評估判斷，是絕對的行家里手。

　　老頭又道：“不過依照十字殿規矩，任何一件物品參拍，即便物主只想易物，也都必須定下一個靈石價格。屆時如果易物不成，又有人愿意出到這個價位的靈石，那還是得要成交。前輩若是不愿，可以將此價定得虛高些，如此一來，只要交換不成，價格自然讓人望而卻步。”

　　“那就定……四千萬靈石一株吧。”張為久道。

　　隨后老嫗又將另一株墨羽花驗看了，確定沒有問題，老頭就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銀牌，放在手心輕輕一搓，遞給張為久：

　　“請前輩收好此憑據。拍賣之后，不管成交與否，退回原物或是領取交易所得，都需憑此，十字殿只認憑據不認人。”

　　張為久接過銀牌一看，上面銘刻著所收物品，以及交易條件等信息，就隨手收入內天下中，道聲謝、起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