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女
六公主帶走一個小太監的消息私下還是傳開了,不過都并未放在心上,倒是長公主特意來了一趟。
奕鳳云來的時候,榮樂宮的殿內擺滿了少年身形的衣袍及配飾,余蘇站在門口一臉不想管了的樣子,瞧見她來便上前一拜。
“奴婢見過長公主。”
“嗯,清安呢?”
余蘇后退幾步,轉身對內喚道:“六公主,長公主來看你了。”
聞言衣服堆里突然冒出個小腦袋,遙遙地望了過來,奕鳳云頗為無奈地走進室內,在發現沒幾處落腳點后,轉而站穩喚道,“清安,你出來。”
這是奕清安第一次見到這位大皇女。
她頭梳垂鬟分肖髻,一襲月白宮裝,腳踩云絲繡鞋,因為天氣寒冷又站在殿外,便還裹著大襖。眉間用朱砂繪一朵芙蓉花,襯著她膚光勝雪,妝容精致,不濃不淡,秀眉鳳目,容貌秀麗。整個人淡雅中又不乏端莊,叫人一看便知其身份尊貴。
奕清安望著她,覺得她的長相和氣質都像極了皇后。
瞧奕鳳云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奕清安回過神兒來,一邊道著“長姐你等等”,一邊提起裙擺,在衣服堆里走走停停,好一會才走到奕鳳云跟前。
“是有啥事嗎?”
奕鳳云看著她未穿繡鞋的腳皺了皺眉。
倒也的確聽母后說了六妹砸到頭部,造成了失憶之癥,這般不知禮數倒也尚可諒解。
只是這殿內……
“六妹,你將男子衣物放置滿殿是要做什么?”
一聽這話奕清安笑瞇了眼,頗為得意地拍了拍手,幾息后,屏風后一道身影便是走了出來。
奕鳳云險些沒認出來。
少年身穿淺藍色的衣袍,上好的絲綢上用白絲線繡了紫玉蓮,雅致而不脫俗,尚未來得及束冠,只用了根白色絲帶簡單一束,只有幾縷碎發散在臉頰兩旁,再加上他皮膚本就有些許冷白,步步走來,這般看著,真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很難想象他竟是一個太監。
晏歲溫順地低著頭,走至奕清安身邊時蹲下,將手里握著的繡鞋為她穿上,“這天寒地凍的,主子莫要讓腳著了涼。”隨后站起身來對奕鳳云一拜,“奴才見過長公主。”
奕鳳云不冷不淡地輕嗯一聲,也未說讓他起來,鳳眸在他身上掃視一番,似是想到什么,方才道:“起來吧。”
“倒是合你身。”
一聽這話,奕清安自豪地挺起小胸脯,邀功般道:“那可不,這可是我給他搭配的!”看著站起來的晏歲,莞爾一笑,“也是晏歲好看!”
“所以你就為了區區一個太監,將殿內擺滿衣物供他穿戴?!”奕鳳云聲音突然拔高,一旁的侍女太監盡數跪下,她繞視一圈,厲聲道:“你們就任由六公主胡鬧嗎?!”
我滴個乖乖,誰能攔得住這小主子。
撒嬌賣乖一把手,撒潑打滾耍無賴,小嘴一撅就要哭,這誰攔得住?!
奕清安縮了縮腦袋,看著跪下的下人們,自己的腿都有點打軟。
這大皇姐兇得很!
奕清安咽了咽口水,偷偷看余蘇一眼,整張小臉在控訴。
說好我是南羽國最受寵的六公主呢?!
我給我自己的貼身小太監賞幾身衣服都不行,算哪門子的受寵?!
你咋欺騙柔弱少女的感情呢?!
余蘇別過臉去表示拒收了她的控訴信息。
忽然裙擺似是被微微拉扯,她偷偷瞥晏歲一眼,看到他的口型瞬間心領神會。
奕鳳云正要再發作,誰想那奶娃娃忽然梨花帶雨地撲向了自己。
“嗚啊啊啊,長姐我頭好痛啊,我被好大好大的花盆砸到了,一起來誰也不認識,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長姐也沒來看我,我真的好難過嗚嗚嗚嗚!!”奕清安撅著小嘴撲在奕鳳云身邊,抱著她的大腿,“我那日聽說自己還有兩位姐姐,十分高興,本是要去看你們的,可皇宮真的好大好大我找不到路。好不容易進了個府門,還有個丑啦吧唧的壞人兇呼呼地揮舞著鞭子就要抽我,那鞭子那么長,那么粗,鞭風習習,瞧那一鞭子下去就能要人命呢!”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比比劃劃,末了抽了抽鼻子,嗷嗚一聲又將小臉一埋,“我好怕好怕,哥哥姐姐還有父皇母后都不在我身邊,是晏歲救了我,替我、替我挨了鞭子!我看他生的好看,又聽是大姐姐送進宮的人,心下思及大姐姐,便將他招入宮中。皇姐,他是清安的救命恩人呀!”
一瞧她哭奕鳳云就將什么禮儀規矩都拋之腦后,蹲下來把她抱在懷里哄著,但還是輕聲道:“可你將殿內……”
“我就是想讓他穿得好看嘛!”奕清安又是用哭腔嚎了一嗓子,眼淚不要錢似是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就是想讓我宮里的太監能夠成為宮道上最靚的仔嘛!”
隨后突然掙脫懷抱,踉蹌著后退幾步,一臉被傷透了心的表情看著奕鳳云,“長姐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一直未來看我,一見面竟是要因為這等事來訓斥清安嗎?!”
小姑娘滿臉都是淚痕,像極了受傷的小獸,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痛心,看得奕鳳云心里一緊,想要將她抱在懷里,暗暗思量自己今日是否有些過激了。
“我不活了嗚啊啊啊!”
小妮子踢掉繡鞋,狂奔而去,一下撲進了那堆衣物之中,哭嚎的聲音仿佛能直透云霄。
下人們看著這一幕,互相對視一眼。
瞧瞧這架勢,聽聽這嚎聲,他們惹得起嗎?
“清安!”奕鳳云也不顧形象地踢掉鞋子,沖進殿里,將奕清安摟進懷里,難得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哄她。
“長姐錯了,長姐不該一見面就呵斥你,是長姐的不對。”
“你出事那日,父皇和母后焦急得不行,不讓任何無關人員在內,也不讓我們探視,那晚我同你的哥哥姐姐們都是在殿外候著的。”
“等我們進去時你已經歇下了。”
“一個太監而已,你若是喜歡,想怎樣便怎樣。”
“左右也是一個天閹之人,也不會生出旁的心思。”
?!
天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