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夫人又道：“你來解開他的外衣。”

　　小蠻起身，依言而行，路平的上半身頓時裸了出來。五云夫人從兜中取出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道：“且讓我看看，此人三番五次不傷不亡，到底有何秘密。”

　　銀針刺入肩頭，這非是致命傷，劫點自然不會消耗。路平先是感覺麻麻癢癢，似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接著有什么東西從肩頭游了出來，迅速走遍全身，瘙癢之意也隨之擴散開來。

　　這酸爽……路平殺豬般慘叫了起來。

　　五云夫人皺了眉頭：“奇怪，奇怪。”

　　麻癢轉(zhuǎn)為疼痛，又似有無數(shù)的小針在身上反復扎刺。路平痛苦地扭頭，正看到了五云夫人溝壑縱橫的老臉，仿佛是容嬤嬤綻開的笑顏，又想：容嬤嬤可比你好看多了。

　　五云夫人繼續(xù)皺眉：“奇怪，奇怪，雖然煉體術(shù)修得頗為扎實，但不應該能擋住那七枚透骨釘，更不可能擋住五云神掌。”

　　路平大喊：“且慢！你要對付陣劍軍，我是石梁峰棋仙派的人，是石開的師弟，咱們是同盟，是同盟啊！”

　　五云夫人一怔，隨即冷冷一笑，伸手入懷，取出一大把銀針，寒光閃閃，路平心驚膽戰(zhàn)，只聽對方又問：“說說看，你是怎么躲過透骨釘?shù)膫Γ质侨绾芜B中我十二掌而不死的。”

　　路平心念急轉(zhuǎn)，道：“千劫劍氣妙用無窮，你難道不知么？”

　　五云夫人斥道：“胡說八道！千劫劍氣練成之后，須得散功重練，每散一次真氣便凝練一回，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但那是精益求精、更上一層樓的法子，難道還能避劫消災么？何況人生百年，力有時窮，你師父白萬里重練過三回，被稱作九變十化，也沒有這種能力。你小小年紀，能散過幾回功？”

　　路平一時愣住：這種消息為何石梁老人從沒跟自己說過？

　　不過自己資質(zhì)太差，前身十幾年的苦練，千劫劍氣不過才4級，想要“練成”這門功法，只怕終身無望，也難怪石梁老人不教他千劫劍氣真正的秘密。

　　他的千劫劍氣加點到20級，在與鐵劍門八劍客的交手中生出了變化，中正平和的真氣忽然間變得洶涌銳利，想必是算得上“練成”這門功夫了。

　　又想：五云夫人本就是一代高手，丈夫又是威震天下的焚云手歸鐘，天下奇聞秘辛所知自然甚多，了解這個不算稀奇。但金花姥姥難道不知么？為何從沒說過？

　　仔細回憶，卻又恍然：金花姥姥也未必就不知道，只是沒有必要提及罷了。金花姥姥說顧輕萍得了一種變化，便天下無敵，指不定是顧輕萍散功重練了一次。

　　路平快速計算：千劫劍氣加點到20級需要30個技能點，散功重練的話，則意味著浪費了這30技能點，也不知是否劃算。

　　但有個問題尤為重要：不知洗點的話，算不算散功，倘若算，那返回20技能點，意味著我只浪費了10個技能點，這要合算的多！更何況還不須經(jīng)歷散功之痛苦！

　　想到便做，他將唯一的豁免名額轉(zhuǎn)到了九星步上，現(xiàn)在要做的……唯有一死。

　　路平道：“同樣是橘子，生于云州和生于幽州難道能一個味道？同樣是千劫劍氣，我練的與別人練難道能一樣？”

　　一時間也想不起這個世界是否有南橘北枳的梗，他一挺胸膛，繼續(xù)道：“總歸我就是能絕處逢生、轉(zhuǎn)危為安，不信你用五云神掌再試試？”

　　五云夫人靜靜地站著，良久，啞然一笑，道：“你站在我面前，我不信你還能弄什么鬼，這一掌下去還有命在？”

　　她不信，路平也無可奈何。

　　又道：“早知你們要對付陣劍軍，何必這么麻煩？我出身于石梁峰棋仙派，我派大師兄石開殺了王桐，與陣劍軍早結(jié)下血海深仇，不久前斬蛟軍全軍出動，推倒了石梁峰，夫人神通廣大不可能不知。我僥幸逃脫，師父和幾位師兄弟卻命喪敵手，殺胡不器那狗賊，怎么也得把我?guī)稀！?p>　　路平心想：不管怎么狡辯，害得五云夫人破了百川凋枯大法，以至于功力衰退、容顏變老，乃是不爭的事實。這老太婆一時半會兒雖殺不死我，但要發(fā)了瘋不停地用銀針折磨我卻也無可奈何。

　　于是又道：“害夫人神功出了差錯，確是路平的罪過，但當時眼見便是千刀萬剮之刑，也顧不上許多。我愿將功補過，與夫人同心戮力，共殺奸賊。”

　　五云夫人冷笑道：“說得好聽，你怎么將功補過？”

　　路平等的便是她這一問，當即道：“夫人將我?guī)г谏磉叄龅胶黄魃踔潦橇枳犹撃枪焚\，對手若是招式兇猛，夫人可將我丟出去，多了不敢說，但急切間擋住對方三招兩式路平還是有自信的。”

　　五云夫人道：“我怎知你到時不會反過來擋住我三招兩式？”

　　路平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石梁峰滿門盡喪，難道會去反助仇敵？”

　　石梁峰到底什么狀況，石梁老人和眾師兄弟到底是不是死了，路平其實一無所知，他故意說的凄慘，又學足了戲文、電影里悲極反笑的人物模樣。這一聲“哈哈”雖然出得略微勉強，但也為他的言辭平添了幾分悲憤之意。

　　只覺此生之演技，在今日達到高峰。

　　心中剛剛泛起一點得意，卻聽五云夫人繼續(xù)冷笑：“我又怎知你不是投靠了斬蛟軍，當了奸細為其帶路，這才僥幸活了下來？”

　　路平不由一滯，笑聲也止了，大聲道：“你這是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路平何許人也？怎會做那等不齒之事？”

　　五云夫人道：“我眼睛瞎了，認不出來你是什么人。只知道以焚云手的曠世神功，尚且不能從燕飛春和斬蛟軍手里輕易逃脫，你縱有點小手段，但只憑這點功夫，又豈能活著離開甘州？”

　　她一轉(zhuǎn)頭，將手中銀針輕輕拋起又接住，寒光閃閃中，沖著小蠻道：“給他多用點清風散，再喂些毒龍散，讓他乖乖地躺著別動，時間還有，我就不信弄不清楚他的秘密！”

　　路平惱羞成怒：“你這老賊婆、老瞎婆，又駝又瘸的老妖婆，有種一掌拍死我！”

　　接著五云夫人抬起右腳重重地踩下，正落在路平的膝蓋上，但聽咔嚓一聲，路平的慘叫聲響徹云霄。五云夫人嗤笑道：“你不是能擋三招兩式的么？怎么不擋了？另外睜大眼看清楚了，我的腿可沒瘸！”

　　她的腿確實沒瘸，路平的腿反倒被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