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心思慢慢地淡了。既已下定決心,自然重新鉆入了山林。自此饑餐野果、渴飲山泉,但見烏飛兔走,不覺已是四日。
四日中,路平一半的時間在和石子中的陳孟起拌嘴打趣,一半的時間卻花在修煉上,然而進步極緩,無論是練氣還是養劍,處處皆是關卡,時時感受阻礙。
盤點梅莊一行的收獲,頗為尷尬——哪里有什么收獲?技能一個未得,反而白白損失了10個技能點,實力不進反退。好在他這加點首要便是止損,除了20級的千劫劍氣外,其余技能都是10級。
此時丟了10個技能點,只好將石梁快劍暫時棄之不用。想的是:石梁快劍幾次出手都沒建樹,遇到五云夫人這樣的高手根本近不了身,何況石梁快劍可以自己修煉,雖然耗時不少,但練1級便是賺1個技能點。
豁免名額重新轉回千劫劍氣上,此外的六個10級技能分別是:斷天刀法,排碑煉體術,九星步,三疊劍術,關沖劍法以及煙云十三劍。
這些日子他見識愈廣,認識到:自己在石梁峰上學得的七門功夫,皆非泛泛。無論是關沖劍法還是煙云十三劍,都已經得了奕劍、幻劍二派的精髓。運轉關沖劍,輕而易舉地便能進入意在劍先的狀態;煙云十三劍出手時,更是令見多識廣的一派掌門柳乘風,將他誤認做幻劍五子之一的青冥劍金銀臺。
這其中千劫劍氣的存在尤為關鍵,若非有千劫劍氣,9級10級的關沖劍其實做不到意在劍先;10級的煙云十三劍也根本不可能如此得心應手,造出以假亂真的幻象來。
更不提千劫劍氣與九星步的奇妙配合,與十方山百花劍術的相輔相成,路平有理由懷疑,石梁快劍和排碑煉體術其實也得了加成提升,只是他自己尚未了解透徹。
只可惜還是技能點數太少,遠不夠用,否則定要將千劫劍氣先升到30級看看有無突破。
回憶這段日子的經歷,路平又有些感慨和懊惱:固然有幾次較大的收獲,但浪費的劫點卻更多。仔細一算,一個月內已用掉了121個劫點,自身的技能點不過才有91點,轉換比太低,效率極差。
反思完畢,暗暗給自己定了幾個準則,心漸漸地沉靜下來。
忽而念起金花姥姥出手時漫天的花朵,突發奇想,左手輕輕一捻,但見金光流轉,一把熠熠生輝的金色短劍從指尖飛了出來。他面色一喜,金劍扭曲,慢慢化作一花朵形狀,然而形質粗糙,畫虎類犬,與實物相差太遠,世上絕無如此丑陋的花朵。
金花不停地變幻,終究不能成型。
路平皺眉想道:千劫劍氣果有妙用,但其強硬剛烈鋒銳無雙,化作小劍固然是得其所哉,想要精細到花瓣卻無法做到。還得等千劫劍氣二轉三轉后恐怕才有可能。
又想了一會兒,腦洞大開,將這真氣化形的術法與煙云十三劍結合了起來。但見一朵黃色的小花從他指頭升了起來,四瓣而六蕊,正是一朵……油菜花。
這煙云劍法一出,其實劍氣所化的仍是金色小劍,但瞧在眼中卻已是惟妙惟俏的油菜花朵。路平心念一動,但見花瓣上又生出若干紋路,更見生動活潑。他輕輕一拍手,周遭數十花朵蹦了出來,左來右去上躥下跳,煞是有趣。
又將數朵油菜花向旁側的樹干上撞去,威力平平,看來只是有趣好玩,并無實戰價值。
玩了一會兒,慢慢失了興致,金光散去,花朵各自幻滅。他翻身躍上了樹梢,尋了處樹干斜斜地倚著,舉頭望天,只見一輪明月高掛,月色如水,襯得星光暗淡,山林間清風徐來,蟬鳴蛙叫不絕于耳。所見所聞,與穿越前別無二致,然而物是人非,只能對月緬懷曾經:故人安否?真是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詩情畫意只得半夜消受,漸漸沉睡。
這一夢好長,先是夢到了金花姥姥和顧小山,對著自己猙獰地大笑,一朵朵金蓮和……油菜花相繼撞到了身上,路平毫發無損,反而學會了十方山的絕學,接著他以千劫劍氣催動百花劍術,果然無堅不摧、所向披靡,顧小山一轉眼不知去向,金花姥姥瘋狂地逃竄,路平緊追不休。
也不知追了多久,金花姥姥屢屢中招,卻總是不死。忽地林中又飛出一人來,瞎眼駝背,正是五云夫人,五云夫人冷笑著,雙掌前推,鋪天蓋地的火焰席卷而來。
夢中的火焰卻已沒了綠油油的外衣,只剩了青紅二色。路平哈哈大笑,高叫一聲:“來的好!”張開雙臂向火中撲去。
下一個畫面,五云夫人瑟瑟發抖地縮在一顆參天大樹下,路平狂笑著舉手過頭,青紅的火焰沖天而起,直欲燒穿云層。
整個世界都只剩了火焰,八百里群山化作一片火海,路平茫然四顧,瞧不見一個人影。忽地一人從火海中沖出,將手中彎刀丟到了地上,喊道:“三少爺,饒命啊。”乃是老仆胡仲。
夢中的路平猶豫起來,正在考慮,畫面又是一跳,滿身是火的人又成了石梁老人白萬里。他的頭發、胡子都在燃燒,高大的身材漸漸燒成了一具白骨,然而一對眼睛卻完好無損,透過火焰緊緊盯著路平,露出了復雜難言的眼色。
路平心中一驚,轉頭去看,只見大師兄石開、二師兄姜由之、四師弟何謂、五師弟奕狐、六師弟毛東巖、小師弟顧小山紛紛從火海中爬了出來,一邊掙扎一邊大喊著什么,卻聽不見聲音。又有一人跟隨其后,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依稀便是路平自己的模樣,但頃刻間便被燒做飛灰。
漫山遍野的火焰隨之熄滅,不知去向,路平的眼中似乎恢復了清明,卻看到自己身處一個小菜園中,躺在躺椅上,頭頂是繁星點點,腳下……沒有腳下,他的雙腿平伸,左右各跪了一個女郎,托著他的雙腿輕柔地敲打。
左邊的是小蠻,清麗可人;右邊年紀稍長,生得頗為艷麗,似乎是五云夫人未破功時的模樣,只是瞧不真切。路平抬起了身子,要去看清楚她的相貌,忽地空中一聲大喝傳來:狗賊,受死!
路平抬頭,瞧見一個面容模糊,腰粗膀圓的壯漢立在空中,身側懸停了成百上千的飛劍。
壯漢道:“你父親投靠北蠻,試圖引蠻軍入關,殘害生靈。你這小雜種活到今天,已是僥幸!今日我燕飛春替天行道,取你狗頭!”
路平急忙辯解:“我父親是我父親,我路平從未作惡!”
壯漢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天生便是壞種,注定了要作惡!受死!”
五云夫人跪在一旁,哭得彎了腰,道:“燕飛春你個畜生!你們為何要殺我夫君?為何要殺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兒?”哭著哭著,慢慢又變成了瞎眼駝背禿頂老態龍鐘的模樣。
壯漢哈哈大笑:“一幫奸賊!都去死吧!”
空中白光大盛,數不清的利劍向著小菜園飛來,勢不可當。
……
路平一驚,終于醒了,心中猶自盤算:到底有多少把劍?我的劫點頂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