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過就哭鼻子嗎？”翊又是一記羽箭，直穿如清胸膛，他卻已發不出聲了。

　　“我說別碰他！”一芙再次發起攻擊，既然法力不足，便以招式四兩撥千斤，“鬼雷！”

　　“不錯嘛，鬼道術法。”

　　仍舊無用，那道看不見的能量仍擋在一芙身前。

　　但這一次，力量恢復的速度較之前快了許多。

　　“佛斧！”

　　“喲，佛家你也懂一些？”

　　“水刃！”

　　“欸，我記得水族術法最忌外傳？難道你原是水族嗎？”

　　“極變！”

　　“哎呀呀，沒想到妖術你也會。嘖，是哪家妖怪教的，如此蹩腳？”

　　一次次的進攻，卻沒有絲毫撼動那看不見的壁壘。

　　一芙大口喘著粗氣，喉間一股血腥味，肺部如同裂開般疼痛。

　　冷靜，再想想。

　　如清站在萬象鏡前，看著鏡中一芙拼命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昨日戰敗，原以為會命喪妖境，卻不想翊將一芙帶走竟是為了幫她。雖然翊說是為了治好一芙后，她能對蠶土陣知無不言，以還恩情。但這與外界所認知的妖族形象多少還是有些出入的。可當他發出疑問時，翊一句“你當你們水族名聲很好？”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真的需要這樣刺激她嗎？”

　　阿潔道：“一芙姑娘已是毒入骨髓，病入膏肓，自己卻不當回事。雖不知為何，但她身上的法力好似取之不竭，又好似半絲半縷。如果借由幻象能刺激她自由運用，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清公子也不希望她只剩一縷殘魂吧？”

　　翊道：“你看看還想傷哪兒？”

　　如清見幻象中的自己缺胳膊少腿，不自覺往阿潔的方向邁了半步。

　　阿潔：“表哥你……”

　　翊：“我只是活躍一下氣氛。”

　　鏡中突有異動，“殘影！冰流！”

　　“哇，表哥，我第一次見你如此狼狽。”阿潔沒忍住拍了拍手。

　　環境中一芙不知何時已擊破了阻礙，一道冰棱直插進翊的左眼。緊接一掌，將翊推下長道。

　　如清好奇問道：“畢方鳥是不是不懼火？”

　　阿潔搖了搖頭：“也不是的，他們只是不怕自己的畢方妖火，其它的諸如尋常火焰燒久了雖然燒不死，也是能把他們燒疼的。不過呢冰水最讓他們不舒服了，所以一般用冰攻好一些。”

　　“原來如此。”如清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默默在心里記下筆記。

　　翊無語地聽著二人討論自己的弱點，眼見一芙小有突破，一拂袖，收了幻象，床上的一芙也轉醒過來。

　　“如清？”一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陷入自我懷疑之中。剛剛我那是做噩夢了？那清清怎么敢把龍角露出來？此處何處？現在是什么情況？

　　見一芙一臉的迷茫，如清道：“你先緩一緩，一會兒我再同你細說。”

　　一芙的視線穿過三人身影，“萬象鏡？你們？”

　　不知為何，如清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你聽我解釋……”

　　聽完如清所言，一芙嘗試運行法術，法力較之前的斷斷續續果真穩定了許多。她自認耐毒，早年才會為了保皮囊不腐下重手，但日積月累的毒素竟已危至生命。耐毒意味著靈藥對自己也無多大作用，她也不可能像存華六千年前那樣用法力一點一點將養自己。于是待她察覺，已也回天無力。

　　本就生念了了，也便放任不管了，誰想今日卻被激得能將僅存的一點點法力運用自如。

　　“只是……”她面露難色，“蠶土陣我確實無計可施。”

　　翊道：“無妨，你只需知無不言，便是報答。”一芙只是一個花靈，卻知道輕藤和死地，她的來歷必不簡單。如果她愿意告知真相，她無計可施的事情，或許妖族齊力可以解決呢？

　　“好吧……”一芙長出一口氣，對阿潔道：“穹羽，你只知寢阿以身殉大地，卻不知他憑什么有此力量。”

　　阿潔的雙目霎時放大，“你叫我什么？”

　　一芙道：“說來話長，當年我觸犯天條，被罰下界……”

　　當年召山斗法，妋衣不慎劈了半座蘅靈山，被罰下界歷劫。原只是被罰投入凡世，受凡人生老病死之苦百年罷了。但妋衣喝了十來碗孟婆湯，記憶沒有絲毫影響，也不知哪里得罪了當時的代司命明荼，非說如此下凡得不到懲戒。他便抽了妋衣神識，扔進妖胎。

　　妖怪命長，如此歷劫時間可就說不準了，沒準活著活著就超過自己當神仙的時間了。此番前因一芙按下不表，只以澄心鏡顯示投胎之后的事情。

　　彼時妖胎已經成型，早有了自己的靈魄，妋衣投入妖胎后，與他共用一體。

　　“你是誰呀？”

　　妋衣并不想搭理這個還沒出生的胎兒。“沒誰。”

　　“你是我的妹妹嗎？”

　　“你是不是傻，兩個身體那才叫孿生妹妹，我就是你啊。”

　　“咦？你就是我？那、那我是誰呀？”

　　“……”

　　妖胎的母親是一只叫阿柔的蠶妖。妖胎誕下，阿柔對著那張皺巴巴的小臉蛋道：“崽崽乖，等爹爹回來給你起個好聽的名字。”

　　可是爹爹未曾出現過，崽崽一直被叫做崽崽。

　　崽崽剛學說話時，阿柔說：“崽崽，叫娘親，娘親。”

　　崽崽：“啊，阿巴，啊……巴。”

　　“是娘親，娘親呀。”

　　崽崽：“啊，啊啊……巴。”

　　妋衣翻了個白眼，在腦海里對崽崽道：“你學東西怎么這么慢？”

　　崽崽委屈巴巴回到：“我不知道呀，都在嘴邊了，嗚嗚嗚……妹妹不要討厭我。”

　　“我沒有討厭你。”

　　“我聽見了，妹妹討厭我。”

　　“什么意思，你能聽見別人的情緒？”

　　“嗯，妹妹現在好像沒有那么討厭我了。”

　　“……”

　　妋衣見阿柔一臉期待，勉為其難道：“娘親。”

　　說完她就后悔了，因為阿柔一個高興把崽崽抱起來一頓猛親，妋衣狂在腦海里喊道：“停下來！崽崽快哭一個讓她停下來！”

　　崽崽：“可是我很開心呀。”

　　妋衣暗下決心，崽崽學走路時她絕不幫忙了。

　　可是不幫真的不行，其他同齡小朋友健步如飛時，崽崽還是走一步摔一跤。嘲笑崽崽就算了，妋衣自己還在這具身體里，這能忍？

　　于是某一天崽崽第五十八次摔倒，被圍觀小妖怪嘲諷時，妋衣捏了個跳行訣，一蹦一丈之遠，驚得一眾小妖跟在屁股后面求教。

　　崽崽驚嘆道：“妹妹你好厲害！”

　　“我不是你妹妹。”妋衣扶額道：“而且我用的就是你的妖力，只是你尚不知技巧罷了。”

　　“妹妹教教我！”

　　“再叫妹妹我就從前面那個懸崖跳下去。”

　　“啊啊啊，不要，嗚嗚嗚……”

　　于是在外界看來，崽崽是一邊哭著一邊往前飛躍而去。

　　崽崽是真的不經嚇，回去就病倒了。

　　阿柔一勺一勺地喂藥，妋衣皺著眉道：“苦，要吃糖。”

　　“吃糖會蛀牙的，崽崽忍一忍好不好？”

　　妋衣：“嗚嗚嗚嗚，哇哇嗚嗚嗚。”

　　阿柔急道：“崽崽不哭不哭，娘親去拿糖。”

　　阿柔走后，崽崽道：“妹妹，你哭也哭得好厲害，好有力呀。”

　　“都是你弱不禁風害得我還得吃藥。”

　　“嗚嗚，妹妹兇。”

　　阿柔取了糖回來，見崽崽哭得更傷心了，也跟著哭了起來。“崽崽不哭，都是娘親不好，娘親沒有照顧好你。”

　　妋衣：“……”

　　妋衣天天盼著發生點什么意外，崽崽早夭，她就可以回天界了。可是每每看到阿柔慈愛的目光，她又覺得若是崽崽發生什么意外，阿柔豈不是生不如死。

　　一天夜里，崽崽早已睡著，妋衣看著天上的星星，也不知存華發現明荼擅作主張沒有。有沒有替她好好教訓一下那個笑面虎？

　　“崽崽，睡不著嗎？”阿柔見崽崽睜著亮亮的大眼睛，溫柔詢問到。

　　妋衣在腦海里再次確認崽崽已經睡著了以后，突然有一種沖動。

　　“娘親抱！”

　　阿柔笑著將崽崽抱了起來，“多大了還要娘親哄著睡啊。”

　　原來個子小小的的時候被抱起來這么舒服，難怪崽崽那個愛哭鬼天天就知道抱抱抱的，自己平日光顧著嫌棄他，倒是略過了這種感覺。

　　崽崽第一次自己會用跳行訣時，激動道：“哇，妹妹你看，是我自己跳起來的！”

　　妋衣淡淡道：“是是是，真棒。”

　　“我還想學別的東西。”

　　“說。”

　　“什么都可以嗎？”

　　“長生之術不行。”

　　“哇，妹妹你怎么這么厲害，你除了長生什么都會嗎？”

　　“那當然，我可是天上的神仙。”

　　“妹妹不要傻乎乎的，我們是妖精。”

　　“唉，回去吧，我餓了。”

　　“嗯！”

　　妋衣日思夜想的意外來了。

　　整個妖村燃著熊熊大火，穿著道袍的人類為了“降妖除魔”，屠戮了整個村子。

　　娘親在哪里？

　　崽崽嚇得呆在原地，妋衣干脆奪過身體的控制權，悄悄繞進村子。在那個自己誕生的小屋里，那個娘親哄自己睡覺的小屋里，阿柔被開膛破肚，四肢釘著桃木釘。那是人族惡咒，死者永不超生。

　　“血債血償。”妋衣攥緊了拳頭，卻感受不到從前的力量。

　　是了，她現在只是一個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