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廖遜帶著一沓信件準(zhǔn)時而來:“夫人想要的東西就在里面,還希望夫人信守自己的諾言。”
“那是自然,”雪筠接過信件,“本夫人前不久剛被醫(yī)師診斷已經(jīng)懷有身孕,勞煩大人前去將這喜事告訴國公爺。”
“那某在這里恭喜夫人了,某定會好好珍視此次機(jī)會。”廖遜道。
事情進(jìn)展的十分順利,前一日她放在桌上的信件第二日晨起時已然消失,桌上還留有一張字條,說是出會稽南門十里處有一間屋子,她想見的人就在那間屋子里等候。
雪筠確實(shí)滿心歡喜的去了,只不過等著她的只有一地冰冷的尸體。她仿佛是被人高高的捧起,又重重的摔下。
她是偷偷去的,身邊隨行的也不過是只有桃花一人。桃花也并沒有跟著雪筠進(jìn)去,當(dāng)她滿臉慘白的從屋中逃出,桃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夫人當(dāng)心點(diǎn),您還懷著身子呢,這可是國公爺?shù)牡谝惶ィ傻米屑?xì)將養(yǎng)著。”
雪筠聽了桃花的話才漸漸回過神來:“沒錯,這是國公爺?shù)牡谝惶ィ@是我的孩子,我也只有這個孩子了。”
走時,雪筠留戀的看了一眼這讓斷了最后的留念的屋子,道:“將這間屋子燒了吧,里頭的人也要處理的干凈一些,別讓有心之人拿去給國公爺添堵。”
所有孩提時的回憶,在這場大火后,磨滅的一干二凈,她對吳國的眷戀也斷的那么一干二凈。
她還記得那是個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溫暖舒適,可是前往前線的廖遜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讓她渾身冰冷的消息。
這個孩子王清不要。
當(dāng)王清身邊的慶華女官將藥端來時,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shí):“大人怎會不要這個孩子呢,這可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女官大人,求求你幫我勸勸大人吧,求求你讓大人回心轉(zhuǎn)意的吧,女官大人。我這世上除了我這肚里的孩兒,沒了別的親人了。”
慶華姑娘卻是冷冷的看著她:“若是當(dāng)初你乖乖的將藥喝下去,又何必現(xiàn)在來承受母子相離的痛苦呢?當(dāng)日你侍寢未曾喝藥,慶雪齋上下都為你欺瞞,屬實(shí)是該死,但念在你小產(chǎn),心緒不宜波動太大,你這院里的下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每人領(lǐng)上五十棍,打完既往不咎。”
說著更是拍拍手,外頭仿佛是得了令,一時間木棍敲打在肉體上的聲音不斷,下人們此起彼伏的哀痛聲更是直直的刺入了她的耳朵里。
“夫人,快點(diǎn)喝了吧,別逼本女官親自動手將這藥給你灌進(jìn)去。”慶華姑娘又道。
“喝,我可以,”她聽見自己那顫顫巍巍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藥我可以喝,慶華女官,能否請你告訴我,大人為何不要我這肚里的孩子。”
慶華姑娘突然變得溫和了起來,親自將藥端到她的手邊,道:“因?yàn)槟悴慌洌阒恍柚来笕说牡谝粋€孩子是不會從你肚子里出來的。好了,原因已經(jīng)告訴夫人了,齊天喜就在門外,夫人無需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也無需擔(dān)心外頭下人的安危,要夫人操心的事這么少,快喝了?”
終究是不配嗎?她還以為她已經(jīng)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雪筠接過碗,這一碗黑黝黝的藥汁下去,她肚中和她相處還不到三月的孩兒就要說分別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藥入喉,澀澀的,她不知道是口中的澀還是心中的澀。
小腹開始抽痛,她感受到兩腿之間有溫?zé)岬囊后w流下。
她強(qiáng)忍著疼痛站了起來,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一步一步的走到榻邊,將榻里頭的小娃娃衣裳拉了出來,雖說她才懷孕三月,但她已經(jīng)為自己的孩子準(zhǔn)備了許多衣裳。
“這些都拿去燒了吧,省的我在整日想他。”雪筠最后留戀的再撫摸了一下她孩子還沒來得及穿上的衣裳。
“夫人說的話,慶華自然照辦。”慶華姑娘應(yīng)下了雪筠所說的事情。
慶華姑娘見雪筠的面色漸漸蒼白,立刻叫齊天喜進(jìn)來。可誰知,這第一個沖進(jìn)來的竟不是齊天喜,而是僅有幾次見面的廖遜。慶華姑娘見到廖遜面上也是十分的不好:“廖大人,國公爺?shù)暮笤贺M是你等可以進(jìn)的?”
廖遜冷笑道:“某若是不來,雪夫人豈不是要被你這等毒婦給害死了!”
“雪夫人是大人的人,本官是效忠于大人的,本官怎會將夫人置于危險(xiǎn)之中不顧呢?”這廖遜去了趟前線不知因?yàn)楹问碌昧送跚宓馁p識,一時間竟有如日中天之象,慶華姑娘也只好耐著性子向廖遜解釋道。
廖遜卻是直接忽略了慶華姑娘的解釋,直接喊道:“齊天喜呢,齊天喜快進(jìn)來給夫人瞧瞧。”
齊天喜這才慢慢悠悠的挎著個醫(yī)籃子晃晃悠悠的走了進(jìn)來:“末叫末叫,老夫在呢。不過婦人小產(chǎn),不是什么大事,莫要緊張。”
待齊天喜真正為雪筠搭上脈,廖遜才松了一口氣,他瞥向一旁站著默不出聲的慶華姑娘道:“今日之事我定當(dāng)稟明大人,叫大人來好好定奪。”
“你去便是,慶華可不敢說一個不字,”慶華姑娘依舊是不為所動,“女人小產(chǎn),還請大人回避,免得受了這血?dú)獾臎_撞。”
廖遜考慮了片刻,又道:“還請慶華女官隨某一同到外等候。”
慶華姑娘笑著拒絕:“本女官是女人,自然是不用,大人在外便可。”
“你都已經(jīng)逼夫人這般了,你就在這里只會徒增她的傷心,”廖遜怒道,“莫不是你非要看到那還未成型的胎兒出來你才罷休!”
慶華姑娘聽到這話卻是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大人如此明了,那么慶華就無需再向大人多解釋什么,大人請吧。”
說著更是畢恭畢敬的向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門外的兩個小廝也是很識趣跟著慶華姑娘說道:“還請大人到外頭等候,里頭有女官大人在,定然不會有什么事的。”
廖遜還僵著不動,這時躺在榻上疼痛難忍的雪筠開口道:“廖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