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樂團已準備就緒，關長豐和幾位編導室的老師，把復印好的曲譜挨個發了下去。

　　文工團副團長，歌舞團團長萬朝年又問著李照夜還有沒有什么要求。

　　到這個時候了，李照夜自然不會客氣：“沒什么特殊的要求，演出人員只要是熟手就好！”

　　“放心，沒一個生的……”萬朝年拍了拍胸口。

　　看李照夜上了講臺上，剛拿到譜，正在小聲議論的演員們為之一靜。

　　李照夜拍了一下手掌：“簡單講一下……旋律和節奏很簡單，沒有炫技的地方，各位配合好就行……我只說八個字：鏗鏘有力，振奮激昂……另外，開頭這里稍注意一下……鼓手？”

　　“到！”十名鼓手齊齊舉起了鼓錘。

　　“一點（鼓點節奏，一節一拍）有四節，用雙捶，轉到二點（一節兩拍）的時候，中間沒有停頓，注意轉換要自然……二點也是四節，再轉到四點，兩面定音鼓開始和音……”

　　“明白！”

　　“弦樂手！”

　　“到！”大小提琴手齊齊舉起手里的琴弓，其中就有于安然，看著李照夜，好像很開心。

　　“戰鼓敲到四點第三節，這首作品，就等于交給你們了……要穩，要整齊……”

　　鼓點之后的這一段，采用的是提琴的碎弓，也就是聽《男兒當自強》，開頭“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的那一陣旋律。

　　而為了湊足演奏時間，李照夜不得不拉長旋律和節奏，這一段碎弓被他翻了兩倍，足有四節。

　　對提琴手來說，碎弓不難，有點難的是二十多號大小提琴手，在四個小節內，全部要整齊劃一，不能搶拍，更不能拖音，極顯功底。

　　所以李照夜才重點強調了一下。

　　“明白！

　　李照夜又轉向了觀眾席這邊：“還請各位領導和老師，先以觀眾的角度感受一下……”

　　這是在提醒他們，先別急著挑刺，觀眾認同，才是最重要的！

　　何進開哈哈一笑，指了指李照夜，對陳家生說道：“老師您看，這小子狐貍尾巴露出來了……竟然都不提醒讓我們指點一下？”

　　“就你？”陳家生冷笑不止，“再練二十年吧！”

　　“這不是還有您么？”早被訓慣了，何進開一點都不在意。

　　“我指點不來！”陳家生果斷的搖了搖頭。

　　何進開眼睛一瞪，盯著臺上的李照夜：這就有點驚悚了……

　　許曉梅和另外一位樂團指揮還在抓緊識譜，暫時顧不上，李照夜代替了一下，手猛的往下一揮。

　　八個戰鼓鼓手雙手舉著鼓捶，用力的砸了下去。

　　“咚！”的一聲重響，像是敲在了心頭，所有人精神一震。

　　只聽鼓聲還不覺得，當聽到二十多個提琴手，用碎弓奏出連續三十二個急如驟雨的震音，再加上密集的鼓點，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種感覺：千軍萬馬撲面而來……

　　感受深的人甚至稍稍的往后躲了一下，比如陳家生這幾位老藝術家……

　　等震音奏完，聽到主旋律響起時，所有人都只覺得尾椎一顫，一股酥麻感襲遍全身。

　　只是第一遍演練，即便旋律和節奏都不難，但好多地方配合的還是很生疏，比如方不為提到的那幾點：鼓點轉換很生硬，碎弓稍顯雜亂。

　　可這絲毫不妨礙所有人心中的震驚。

　　越是專業的人員，才越能感受到這首作品的不凡之處：旋律如此簡單，卻極其的振奮人心……

　　此時的關長豐，還有那些編導老師全都是一個模樣：肝膽俱震，汗毛直立……

　　之前笑話這是首兒歌的那幾位，羞的都快鉆到地縫里面去了：這特么是神曲才對！

　　黃正剛猛的一扭頭，看向了后排的關長豐。

　　算了，問他還不如問老陳。

　　“關長豐肯定是蒙的對不對？要不就是他撒了謊，之前聽到過這首曲子！”黃正剛驚聲問著陳家生。

　　不然為什么關長豐提出的那些要求，處處都符合這首作品的特點？

　　恢弘，磅礴，振奮，激昂，能讓人肝膽俱震，汗毛直立……

　　要說真是李照夜半個小時創作出來的，他更不信！

　　“不要糾結了，作品好就行！”陳家生嘆了一口氣。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當時他問李照夜怎么做到的時候，李照夜明顯緊張了。

　　之后的那些理由，八成就是李照夜現場編出來的。

　　李照夜既然不愿意說，也沒必要逼迫他……

　　對，糾結這個做什么，就當是恰好撞到一起了……

　　黃正剛猛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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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管弦樂團磕磕絆絆的把第一遍演練完，整個大教室鴉雀無聲。

　　觀眾加演員足有五六十號人，個個屏著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每一個人都能聽到自己，或是身邊人的心跳聲，就如演奏中的戰鼓。

　　陳家生嘆了一口氣，率先打破了沉默，用力的鼓了一下掌。

　　像是一掛鞭炮被點著了捻子，一陣震天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許曉梅驚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用看神仙一樣的眼神看著李照夜：“李老師，這……這是你……一夜之間，作出來的？”

　　露出差不多表情的，還有拿著小提琴，站在樂隊最前面的于安然。

　　她的感受要更深一些。

　　她母親就是專業的音樂創作者，還是在國內拔尖的那一波，創作過經典無數，但于安然從來沒見過，有哪一首作品，是她母親在一夜之間就創作出來的……

　　李照夜很明白一個道理：天才也是人，如果脫離了“人”這個范疇，那就是怪物了……

　　他不得把編導室說過的那套說辭，再拿出來說一遍：“其實早就有腹稿了……”

　　從提琴震音響起的那一刻，何進開就緊緊的握住了拳頭，一直到演練結束，他都沒有松開。

　　在場的這些人當中，他的壓力最大。

　　文工團的業務量一年比一年少，上面的支持力度一年比一年低……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次好機會，卻突然出了變故？

　　知道節目出了問題，又恰好被取消，何進開先是慶幸，之后是無窮的失望！

　　當時在電視臺，在姚景容面前，他的淡定，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也只以為，再也不會有這么好的機會了，但誰能想到，竟然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