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是崔如夢,崔如夢是十七。
崔如夢是個旱鴨子。
這個溫婉的女人總是有一大堆借口,可卻條條有理,讓人反駁不得。她不會游泳,也不想學,所以——可以用“懶”“倦”“怠”這三字來解釋她的所作所為…躺著養(yǎng)肉不好么?
——多可愛…但她的想法總是很美妙,現(xiàn)實卻狠狠地打在她臉上…肉也養(yǎng)不了、水也下不了。
她閑不下,因為她有她所在乎且不能割舍的,就是尺道和畫畫,這也是她每日都要完善的技能。
再劍閣里,這個愛好感覺不倫不類。
要是放在其他是地方,或城里的富家千金、天京里的大家閨秀和名門望族家的弟子兒女,這種閑暇都沒有什么不對。
可在劍閣里,這…這…其他弟子都是專心于劍道,可她的這個尺和畫未免太過悠閑了……顯得不配,鶴立雞群。
這是不了解她的弟子說的話,但也是大部分弟子所說的話。
因為除了葉浩然…劍閣里幾乎沒有了解她的人,她是孤獨的,也是快樂的,至少不像其他弟子一樣有太多苦惱。
譬如江晗……
崔如夢不想提起什么,也不知道從何講起?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最后還他媽的是山,所以獨崖還在那里,就是獨崖,從未變過…這幾個心之境界和她無關,她只知道,
“心里指示的那個是對的,而不是你眼中所描繪之景,過度貪戀世間繁華,會讓人迷失、丟了自己。”
每逢黧黑老漢閉關之時,小十七所在的獨崖都會有好幾月無人來訪,但崔如夢她也不覺無聊,因為她根本閑不下來、閑不下來!…她整日里隨意地沉浸在畫中、醒時練會尺就過去了,感覺時光飄忽一下就過去了,很快,很快。
不容人思考…
不給人停頓…
以至于還沒思量接下來要做什么,就沒有時間了。
這種隨著事情進展而變化的心境,也是一種極為享受的事。
吃吃糕、彈彈琴、畫畫畫、練會尺。
……
劍閣不乏天才,所以十七也理所應當?shù)氖莻€天才。
平等嘛——
她應該算是個天才吧,所以才能在劍閣里有可不得了的一席之地——獨崖。
這不公平,不合人情,但葉浩然就是一個不將就世俗的宗師,你又能怎樣?難道你能一劍殺之?這不就呵呵了。
面對這種直接坦率且不加掩飾的不公平,弟子們也不好說些什么,也不敢說些什么……只不過人心難測,定是不如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嘴上說著應該,心里卻不知如何詆毀呢。
這就是龜兒子般的東西,也不是東西。
但要說崖一事,還真是有原因的,因為這個女孩可是說是最努力,最天才的人了…可能有人不解,會辯駁說:“比她天才的人可能比比皆是!”但按照眾人不知道的事實來說……像她這般天才的人,目前在大陸上還真的找不到。
除了那種吹起來的豬。
或者說明面上的棋子傀儡。
他們還是個人么?不是的,只是棋盤上的一粒子。
五歲接受修武,七歲入體……九歲識息……十三不惑,這是一條開掛無阻路…所以十五歲的十七目前正在通往知命的艱險道路上,她快要看到那條不知道阻撓過多少人上大分水嶺了。那條分界線,劃分庸才與天才。
雖然路途遙遠,前途難卜,一直都是這般難,但她一直都在路上,從為改變過想法。對她來說,改變她一生中坎坷命運的方式只有一個,就是不斷地堅持和努力:
“我好像有一種使命感,我必須一直往前跑,一直跑,不是為了到頂峰的那刻欣喜,而是為了使命,我想一直看著頂峰上的云,然后和從前看過的云來做比較,究竟哪者更超凡。”
我生來便是站在巔峰的女人,一直都是。
黧黑老漢點頭,出乎意料的和她的想法保持一致。
……
知命樂天,知命知命,難知其命。
這是一條華麗的分割線,想要從不惑破鏡入知命極其艱難…或者說萬無一者!成功的人往往不會告訴你過程很難,他們回首往事,只會微微一笑,告訴你現(xiàn)在的結果很美麗,可哪一個果實不是開花攀枝慢慢成長才出現(xiàn)的?
她不喜歡遮遮掩掩,因為她師父沒教過讓她說假話。
登山宗師巔峰的女子在幾千年的長河里從未有過,這是為什么沒人知道,但崔如夢知道:幾十年后,天底下就會有第一個女宗師了。
她不想給別人這個評判她的機會,包括輕視和冷嘲熱諷。
她知道:余生漫長,只需要讓“那個人”來教和陪伴自己就行了,至于你們…又算是什么東西?
嫉妒的流言蜚語插上翅膀,飛到了獨崖上,對此,十七只是冷漠一笑,然后一尺斷之。她是個世俗的人,卻不想做這些世俗無聊乏味的事。例如證明自己,這些準備要等到合適的時候,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一報還一報,這是必然的。
你們必然會為你們的臭嘴付出代價!!
即使不是現(xiàn)在,即使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值得便可!
劍閣不乏美人,所以十七也理所應當?shù)氖莻€美人。
公平嘛——
她應該算是個美人吧,打小便出生于江南的柔水暖月里,幾歲就在這獨崖上奔跑,撿著桃花枝,扇著桃花扇…天生一副美人像,皓腕巧顏,今年她雖然才滿十五歲,但是已姿色過人。
葉浩然半真半假的打趣她道:“十七啊,你容顏極美,肌膚勝雪,尤其是一對閃亮眸子清亮秋波,又幽深不可見底,似有千百萬的深沉魔力,讓為師也不自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哈哈哈哈,一老一少皆笑。
讓宗師沉迷,真是醉了。
“師父,您能再假點么?”十七問道。
久久未有回復,小十七瞪著老漢的黧黑老臉,老漢也慌張的瞅了她一眼,只覺得周遭有些冷…于是便把椅子上掛著的繡織著金鏤彩的繁復妝花披風為十七蓋在肩上,崔如夢吸了吸鼻子,不悅的哼了一聲。
葉浩然感慨道:“真是天涼好個秋。”
“師父,宗師也涼么?”
“都會涼的,這是大自然給我們的饋贈,怎么能抵抗于外呢?”
“師父,您剛才夸我夸的太狠了,我感覺不大真實,太假了。”十七誠實的再次重復說道。
“你還不理解你師父么?”
“了解,了解,師父是最好的了。”
“不,還有一人最終會代替我…”
崔如夢看著葉浩然,沒有找到答案。
“閃一指!”崔如夢的手掐在了葉浩然的腰間——老漢的叫聲又響徹在獨崖之上,又讓幾個弟子今夜無眠,因為他媽的實在是太吵了。
人人都是孩子,葉浩然也是人,所以他也可以是個孩子。
只不過能讓他甘愿自墮為孩子的人,只有小十七這個女弟子了…二人相依為伴十幾年,共同面對這世道艱難…十七已經算不上是弟子了,應該為“女兒”。
反正葉浩然和崔如夢的相處大抵是這般。
一個包容,一個愛鬧。
(我知道你們肯定要說不可能實現(xiàn)…這是毒點,劇毒的那種。但架空嘛,再加上作者還做著夢,所以筆下的老人都很溫馨和諧…基本上對待身邊人都是個大好人。還沒有出現(xiàn)那種讓你們恨到入骨的壞人,我盡量描繪出一個好吧。)
……
除了練尺和畫畫,崔如夢第三喜歡做的是什么呢?當然是——吃桂花糕、賞桂花景、再喝杯甜甜的抹茶。
用剛采下的鮮嫩茶青,經過蒸汽殺青,使用特制碾茶爐烘烤制成干茶,再通過凈制工藝及專用茶人,形成一種獨特的粉末——抹茶。
作為甜點的獨特伴侶,清淡微苦的茶香中和了甜膩,著實讓人欲罷不能。
……
劍廬里,焙好的糕點出爐。
“唉,一輩不如一輩。”
看著喜滋滋的崔如夢,葉浩然幽幽嘆息,感到萬分無奈。
“來師傅,吃!啊。”崔如夢把一塊剔透的膏點硬不由多說的塞進了葉浩然的嘴里。
對方“狼吞虎咽”地快速吃下,露出個敷衍的笑容。
崔如夢吐吐舌頭,道:“師傅!一次要嚼上二十多口才算是品嘗呢!若是囫圇吞棗,那您可品不出桂花糕的獨特韻味,真是浪費了。”
“不好吃,太膩太塞牙。”
葉浩然用劍氣小心地打磨出了一根現(xiàn)成的小“牙簽”,然后用它用搗搗牙縫,好剔除出那里面殘留的殘渣。
“師傅…你忘了什么么?”崔如夢杏眼里閃著希冀的光。
葉浩然連忙咳嗦一陣,哀求道:“你就放過我這個老人家吧…”
“師傅…”葉浩然只覺得自己這個徒弟的聲音比桂花糕還要膩、還要甜。
“好吧,好吧,下不為例!”葉浩然搔搔頭發(fā),正襟危坐起,然后一字一句的“念”道:“嘖嘖嘖,這桂花糕細細咀嚼來看,著實是滑軟油潤、軟糯甘飴,又甜而不膩,清香可口,米香包裹著桂花香,重重美味又層層分明,甜中回味著妙!要是能再配上一杯冰鎮(zhèn)酸梅湯,那就可以把這滿滿的意境給完美的融化到口中了。”
崔如夢笑的前仰后合,大聲的拍手以示鼓勵……
至于葉浩然這個師父,已經快要卡血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