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建國的想法,自家的人生應該是上學-學醫-接自己的班-娶妻-生子,守著張家莊過一輩子。
但是,張建國十六歲初中畢業,并且在中醫鋪即將出師的時候,張建軍托人帶來了口信,說是想要落葉歸根,帶著他在東北娶的媳婦、生的娃,舉家要遷回來了。
因為小時候的記憶太過深刻,張建國火速與老子溝通了一下,借口要去部隊鍛煉,參加了莊里的征兵,通過體檢后,光榮的成為了一名大頭兵。
再后來,張建國在部隊上通過自學,獲得了高中畢業證,又自強不息,上了軍校,當了連長,經人介紹,娶了在駐地*軍歌舞團的創作員李麗敏,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九一年的時候,張家莊重新規劃宅基地,應老爹的要求,張建國也回老家蓋了里外兩進共六間的四合院。
房子的位置是張寶銀給張羅的,位于村口,正沖國道邊上,九二年的時候魯省高速公路還沒有發展起來,省內國道擔任著交通的主要力量,村里的人大多嫌棄國道附近蓋房子,晚上來來回回過車,比較吵鬧,唯有張寶銀,將兩個兒子的宅子,做主蓋在了國道旁邊。
九一年底的時候,新房子蓋好三個月,張建國一家三口回老家過年。這一年是張小小來到老張家的第一年,在原主的記憶里,大年三十晚吃團圓飯的時候,張建軍提出,蓋好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能不能給他開小賣鋪用。
莊里是沒有正規的一個小賣鋪的,平常每隔幾天,都有一個貨郎,挑著一個擔子,走鄉串戶的賣一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糖果、餅干的小東西。其它的物品想要購買,除了去鎮里的供銷社,就是去市里購買了。
張建軍腦子活,看過許多過路的運輸車,停車打聽著,想要買一些需要的物品,卻買不到東西的情況,便將主意打到張建國的房子上面,想要在國道附近,做一個小賣鋪,順便再賣一些飯食。
“反正房子是老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兩口子商量的時候,他對老婆這樣說,“也許時間久了,老二不回來了,這房子就是自己的了呢,先將房子占下再說。”
張建國有些不大愿意,但因打小對大哥的抵觸,加上老爹在旁邊給敲邊鼓,房子就借給了張建軍。
一晃四年多過去了,即使是張建國得病,家里最困難的時候,老大張建軍也沒有對“借房子”的事情進行過“表示”,這在前世為了攢錢,石頭都恨不得的榨出油來的張小小看,這完完全全是資產閑置,是可恥的、不可原諒的。
當然,做錯了就要改。
“大伯,你看,我爸走了,家里就剩我一個人了,我家的房子什么時候能還給我?”張小小又問了一遍。
張建軍裝沒聽見,撇著頭與旁邊的人小聲的說著話,想著過一會分完錢,管事的、幫忙的都走了,再說幾句好話,哄哄這丫頭,過幾天將她打發回省城了,這房子還是自家占著。
“房子,什么房子,小小啊,什么你家的房子?”大伯娘在一旁接了話茬子。
張小小冷笑,果然這一家子就沒打好譜。
“就是小賣鋪啊,那不是用我們家的房子改的嗎?當時家里沒人住才借出去的,我現在要重新給我爸布置靈堂,不能把他的靈位放在荒屋里啊!”
“本來發喪的時候,就應該在那發的,就因為當時家里沒人,說你們走親戚去了,沒辦法才在這辦的……現在,我得給我爸改回來。”
“你想什么好事呢?老張家這一輩兒只有我們康泰一個男丁,所有的房產都是康泰的,關你這個報來養的丫頭片子什么事?!”大伯娘嗷嗷著聲音響亮起來,震的旁邊的人后退了兩步。
她的嘴不停,反復的說著大房這些年來的辛苦,從最早的少時離家,講到了爺爺張寶銀的離世……..
大伯娘這張嘴,也只剩嘴了,說話不走心,直接就將心里的想法道出來了。張小小想著。
旁邊的張建軍只氣的瞪眼,這老娘們,事前不是對好話了嗎?當著眾人的面先答應著,只要自家不搬,占住房子,一個小丫頭還能翻了天去?現在這樣將事情講出來,平白的敗壞了家里在莊上的名聲!
事已至此,老婆子直接與張小小掐上了,他個大老爺們不能向前湊,想到這,張建軍向墻角挪挪,蹲在地上,將手里的零錢放下,慢慢的數著,默不作聲。
三叔公的眼睛掃視了張建軍一下,看他的做派,長嘆了一口氣,小聲對老忠叔說:“一會散了以后,你去跟張老大家說說,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接著又扭頭,看著墻上張建國的遺像,慢慢的說:“就沖著建國,咱也不能讓小丫頭吃虧…..”
老忠叔默然,知道三叔公又想起了往年的那些事。
大伯娘的嘴還沒停,像是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向外面蹦字。
張小小也不回嘴吵鬧,努力回想著前世,在酒吧里看到的,像是白蓮花一樣的小三們,在對待正室跑來吵鬧時的樣子,那懦弱,那無辜,那像純潔的小白兔的眼睛…..
有了,靈感來了。
將頭高高的抬起,眼淚大顆大顆的向下掉,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大伯娘的機關槍中突圍,“那….可是….我爸…..”
“大嫂子,你停一下,看看小小怎么說….”眾人中有看不下去的,插話道。
大伯娘眼睛一瞪,外人管什么閑事!剛要出嘴嗆聲,被張建軍給截下了。
這老婆子,本來這事立場就不正,在和莊里人吵起來,到時候小丫頭拍拍屁股走了,自己一家可還在莊里住呢。
“你閉嘴吧!老婆子!”張建軍扭曲著臉,對小小說“小小啊,你大伯娘糊涂了,凈冒瞎話,這兩天因為你爸的事,我們傷心著呢……”說著,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傷心淚”。
“這天也不早了,帳也分完了,老少爺們們幫咱家忙,受累了好幾天,咱就散了吧,好讓大家回去歇一歇…..咱家的事,過兩天咱自己商量,就不麻煩大家伙了。”將話題引到旁人身上,暗示著張小小不懂事,半夜三更的,拿家務事煩別人。
“帳是分完了,可是…可是三叔公和老忠叔是房子的見證人。”白蓮花的口氣,糯糯的,繼續講話題引出來。“所以我才提出來的,不是沒有關聯的…”
“見證人,什么是房子的見證人?”大伯娘嘴快,順著話茬子往下接,張建軍攔都攔不住,本來想將話題收住的,只要不提,散了各回各家就行了….
“我爸臨走的時候,怕我年紀小,不懂事,讓人給蒙了….”說到最后兩個字,她瞟了這兩口子一眼,“就將家里的房子、東西,都列了出來,讓三叔公、老忠叔還有學校的領導們,給做了見證,全給我交代清楚了。”
“這是遺囑,都按了手印的…..”說著,掏出了一張紙。
“我怎么不知道?”大伯娘沖上來,接過去,但不認識字。“老頭子,你來看一下,假的吧?”
“給你們發電報了,沒人回,就給大隊里打的電話,說你們不在家,走親戚去了。我爸就請的三叔公和老忠叔去的…..”
白蓮花繼續說,“我爸臨去世,說就你家和姑姑家兩家親人,可惜都沒見著。發喪的時候,連一個摔老盆的都沒有….”
說著說著,又傷心不已,大哭了起來“爸爸呀,女兒不孝,讓你走的這么可憐…”白蓮花繼續拿話扎張建軍的脊梁骨。
你兒子張康泰是老張家這代的唯一男丁不假,可親叔叔去世都怕花錢,躲出去,不給披麻戴孝“指路”、“報廟”、“潑湯”,凈想著事后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