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智巖幾乎一整天沒說話，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電腦跟前打rank，期間無數次拿起手機打開和魏斯語的聊天框，沉默一陣之后又放下手機。這個動作循環往復了不下二十次，樊德恩全程坐在他身后盯著他rank，自然也沒錯過他這些細小的變化。

　　但實在是不知道是他狀態又出了問題還是確實變菜了，十把rank起碼丟了一半，也就德萊文那把純亂殺直接十五分鐘推平對面基地順帶拿到mvp。

　　沒多久，樊德恩還是起身，徑直走到程智巖身邊，拍拍他的腦袋，把他帶出去了。

　　兩個人坐在程智巖自己的房間里，樊德恩拖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看著始終垂著腦袋摳著手指頭的少年，還是先打破沉默：“小魏在酒店碰到的事情我基本前前后后都知道了，現在你覺得你有沒有什么想跟我補充的？”

　　程智巖還是低著頭，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還有之前我沖她發脾氣的事情。”

　　“這個劉狗跟我提了，他說小魏的說法是她有責任，但是你現在跟我說你沖著她發脾氣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情況？”

　　“就是昨天吃夜宵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媽媽給她發的微信，大概的意思就是讓她不要因為復試的事情緊張焦慮，不行的話之后還可以繼續申請國外的學校，但是當時說的是如果魏斯語還有出國的想法……我猜到她是之前決定要出國但是后面因為什么事情就放棄了。”

　　“嗯，然后呢？”

　　“然后我問她初試復試的權重分別是多少，如果這次復試沒有通過的話，那她之后的計劃是什么。她跟我說的是，如果這次沒通過，那就再來一年或者申請出國。”程智巖依舊垂著腦袋，聲音也低低的。“然后我問她為什么要放棄出國，她跟我說她還放棄保研了，就為了能沖一把復旦。但是你想也知道，復旦的競爭很激烈，不是誰都能上的。”

　　“所以呢？”

　　“然后我就問她如果再來一年的話還會不會選上海，她說是，我問為什么，她說這個地方發展空間大，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我在這。當時我覺得，她不能把我作為她選擇自己前途的一個原因，不能為了我去左右自己的人生選擇，我現在連我自己的情緒都沒辦法控制了，之后她在上海的話，可能我也沒辦法幫到她什么，就……很難受。”

　　樊德恩沉默一陣，伸手敲敲小孩的腦袋：“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魏斯語放棄出國和保研或許并不是因為你，而是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在其中？”

　　這下是程智巖不說話了。

　　“魏斯語這么久都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之前的事情，她放棄那么多只為了沖上復旦，這應該是值得鼓勵的事情才對，因為她現在可以說是放手一搏了。換做是我們在比賽，在前期的優勢都不得不放棄的情況下，后期還有一絲希望可以翻盤，你在麥克風里說打算抓住這個機會，我會怎么做？”

　　“會支持我們莽一把。”

　　“這就對了。”樊德恩的聲音也輕輕的。“因為我無條件相信你，我相信你做的選擇都是經過考量的，現在你告訴我想試圖抓住機會逆風翻盤，我也選擇相信并且支持你，允許你帶隊吃資源，這是我的做法。現在回到剛才的話題，如果小魏也是想抓住這一點機會試試看能不能上復旦呢？在前期優勢已經沒有的情況下，她想莽一把，你作為她的朋友，是不是應該支持她？更何況，現在她過了初試分數線，已經走到了復試這一步，就好比我們現在翻到了對面高地，就差最后一步了，你應該做什么？是不是支持她的想法？”

　　程智巖微微點頭。

　　“再來就是，你知道現在事情的走向已經快失控了嗎？”

　　少年總算抬頭，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人。

　　“首先是你自己，你對你那么信任的人發脾氣，這不就相當于把人家這么久以來的努力當笑話看嗎？別人來來回回從學校跑上海、從家跑上海的，為你的事情盡心盡力，人家抱怨過嗎？你不能因為你以為這件事情是你想的那樣，那事情就肯定是那樣，你沒有站在魏斯語的角度和立場思考過她的想法，就急哄哄先入為主覺得她這么做是因為你，那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萬一真的有什么不方便告訴你的隱情呢？”

　　程智巖再次陷入沉默。

　　“所以，和朋友交流的時候要充分考慮到事情的多面性，再怎么說這也是小魏自己的選擇，我相信她那么穩重的人肯定不會隨隨便便就放棄那么好的機會，應該是有什么事情讓她改變了想法。再說了，你們認識的時間在夏季賽結束之后的演唱會，并且真正熟悉起來也是在演唱會結束之后一段時間，那會兒已經離考研沒多久了，正常要考研的人是不會在那個時間才著手準備的，除非你是要去考場上當個混子。這樣一來是不是解釋得通了？魏斯語在認識你之前就做好了決定，那些決定也自然而然和你沒有關系。”

　　“我......”

　　“其次就是戰隊的事情了。”

　　程智巖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看著樊德恩：“戰隊什么事情？”

　　“戰隊最近事情很多，而且都是我們把控范圍之外的。這次春賽肯定不會走到最后，季后賽都已經摸不到邊了，更別提洲際賽和MSI，再加上林泰京被官方踢掉，粉絲大量流失。官方的意見是支持我們自查，也就是徹查這段時間戰隊成員的訓練情況，我們已經陸陸續續把數據報上去了，目前是沒什么問題，這還好。再來就是今天凌晨的事情，本身現在我們戰隊就是輿論中心，再出這么個事，那更是雪上加霜，贊助商也開始流失了，不過官方會介入，我們還能暫時撐住就是了。因為之前林泰京的事情，俱樂部交了一筆罰款，現在俱樂部的意思是要我們盡快挽回商業價值，不然我們聯盟分部可能之后都要自食其力了。”

　　程智巖頓住。

　　以前他還不是隊長的時候，腦子里想的事情就只有把自己的訓練成績拉上去，從來沒想過這么多。但是樊德恩退役，隊長的接力棒到了他手上，他想不關心戰隊的事情都不可能。直到現在聽到這些，那種巨大的恐懼和不安，再次占滿了他的腦袋，讓他有點想逃。

　　“程智巖。”

　　被點名的少年下意識抱住腦袋。

　　“我以前從來沒要求過你做什么，但是現在，我不得不這么做了。”樊德恩的表情壓根不像是在開玩笑。“盡快恢復訓練狀態，之前戰隊發的通告內容不會變，你可以繼續暫停直播和線下活動，比賽什么的現在還不是你考慮的事情。另外，我給祝醫生打過電話了，你這幾天再去那邊見見他，我要看最新的情況報告，這樣也方便教練組給你做好之后的規劃。這些事情，你能做到嗎？”

　　少年沉默半晌，還是點點頭。

　　樊德恩輕輕拍著他的腦袋：“我不是逼著你立刻恢復到以前那樣，你可以慢慢來，但是今天rank的成績你自己肯定也看到了，是不是完全不像你了？慢慢來，別著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