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狗的呼喊聲徹底激怒了潛藏在地下的蜘蛛群，平靜的地面忽然像雞蛋殼一般皸裂，斷開數條足有半米寬的大裂縫，好幾個人猝不及防之下掉了進去，連慘叫聲都沒傳出來。

　　更多的巨型蜘蛛從沙礫堆成的蓋子里魚貫而出，把來不及抵抗的人們拖進幽深的洞穴，這些因為輻射變異的八腳怪體型巨大，趴在地上也足有半米高，紅綠相間的皮膚上生著又粗又尖的毛刺，每只觸腳底部都有倒鉤一樣的東西，可以把人直接捅穿。

　　但它們更喜歡的捕食方式是利用體重把獵物壓在身下，伸出一根導管向體內注射融化組織器官的毒液，再用口器把肉湯吸進嘴里完成進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刺鼻臭味，楚江不敢隨意開槍，這種蜘蛛渾身是毒，腹部還有專門儲存毒液的毒腺。他親眼看見有人一槍打爆了一只蜘蛛柔軟的肚皮，隨后被腐蝕性的綠色膿液噴了一身，消失得無聲無息。

　　瘦狗是最冷靜的人，他不停地開槍，把那些花花綠綠的腳紛紛打斷，讓蜘蛛癱瘓在地上動彈不得，刀疤臉則是最兇猛的人，他怪叫著撲向一只體型最大的蜘蛛，用拳頭硬生生砸碎了它的小腦袋。

　　楚江左躲右閃，胡亂地開了幾槍，根本不想靠近這些怪物，它們才是這片荒原的真正主人，人類只是闖進它們領地的不速之客，既貪婪又弱小。

　　喪尸？那種移動緩慢，目光呆滯的失敗產物，連做它們的食物都不配。

　　蜘蛛們顯然已經進化出有組織性的思維，在遭到不小的損失后，它們決定轉變戰略，齊心協力進攻那些叫聲最大攻擊力最小的人，瘦狗靈活得像只跳蚤，蜘蛛腹部吐出的絲網完全粘不住他。

　　楚江很不幸地被選中了，三只體型中等的蜘蛛把他團團圍住，總共二十四只腳踏得他心驚膽戰，他趕緊扣動扳機，幾秒鐘就射完了彈夾里的子彈，結果全部集中打在了一只蜘蛛身上。

　　鋸齒狀的尖牙在蜘蛛口部交錯生長，楚江被剩下的兩只蜘蛛鉗制住，能清楚地看到它們嘴里幾乎就要滴下的惡心的涎水，離得實在太近，他被直沖大腦的臭味熏得差點暈過去，完全沒了反抗的余地。

　　難道自己就要死了？楚江很不甘心。

　　他聽到砰的一聲響。

　　瘦狗一槍打爆了兩只蜘蛛的腦袋，沒錯，是一槍，在鮮美的食物面前，蜘蛛的畜生本性暴露無遺，它們爭先恐后地把腦袋湊到楚江面前，被一發子彈帶走了生命。

　　“別站在原地，跑起來。”瘦狗簡單地說了一句，沒有責備也沒有憤怒，聲音平淡，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四處都是黏糊糊的蛛絲網，蜘蛛正在把這片區域變成它們的戰場，或者說巢穴。

　　此地不宜久留，瘦狗大喊了一聲撤退，沒有得到回應，刀疤臉還跟個瘋子一樣，敵我不分地一通亂殺，楚江甚至看見，在子彈打完后，他粗暴地奪過一個年輕人手里的槍，任由后者被蜘蛛包圍吞噬。

　　“快走！”瘦狗又喊了一聲。

　　這次有零散的幾個人相應，他們都打完了子彈或者失去了武器，只能逃跑。

　　盡管已經運動了很長時間，瘦狗奔跑的速度一點也沒有減緩，楚江跟在他身后氣喘吁吁，只能看見一個若隱若現的背影，要不是瘦狗時不時開一槍作為信號，他肯定就要跟丟了。

　　只要有一個人跑，剩下的人都會跟著跑，楚江身后陸陸續續有人加入，在荒原上瘋狂逃竄。

　　跑出來的總共不到十個人，包括刀疤臉在內。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為他的徒手搏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雙血淋淋的手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被刀疤分成兩部分的臉，一半鐵青，一半紅腫，很明顯地中毒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坐在一塊隆起的小山丘上休息，屁股下冰冷而堅硬的巖石讓他們感到心安，活板門蜘蛛再厲害，也不可能戳穿石頭。

　　誰也沒有提回去救人的事，留在那的人只有十死無生。

　　“我們應該回去，回鎮子上去，”大黃打破了沉默，向眾人說，“我看見有很多人往回跑，他們是可恥的逃兵，我們應該去把他們抓回來。”他站起身，伸長了脖子，像是在等待大家的認可。

　　沒有人同意他的觀點。那些逃回去的人結局如何不言而喻，灰熊不會給任何人空手帶著武器回到鎮子上的機會，等待他們的只有黑洞洞的槍口和灰熊手下的憤怒叱罵，他們要么扔掉武器徹底變成灰熊的奴隸，要么被更先進的自動步槍打成渾身是孔的篩子。

　　看見沒有人搭理自己，大黃有些著急，覺得眾人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聲音也變得急促起來，“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丟掉性命，去喂養鎮子上的寄生蟲嗎？不，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只要團結，就沒什么可怕的！”

　　年輕人還是年輕，大黃的演講只感動了他自己。他站在一塊巨石上，越說越起勁，越說越得意，以至于忘了在坐的還有兩個灰熊最忠實的手下。

　　不等瘦狗說話，刀疤臉就直接動手了。在沉默的氛圍中，刀疤臉一把扯住大黃的頭發，把他從石頭上揪了下來，甚至都懶得和他多說一句話，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拳打腳踢。

　　“不！”大黃的臉上全是血，終于還是屈服了。“不要打我！我不回去了！”

　　刀疤臉并不買他的賬，一直到精疲力盡才停止了毆打。楚江發現，刀疤臉打人的時候四肢顫抖，眼神迷離，原來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因為中了毒，根本說不出口，只能借打人轉移痛苦。

　　槍打出頭鳥，如果大黃不說話，肯定還會有別的人挨打，刀疤臉遲早要找一個出氣筒。不過誰讓他屁本事沒有，廢話倒一堆呢。活該，真是活該。

　　沒有人同情他，更沒人安慰他，大黃孤獨地躺在完全裸露的青石巖上，奄奄一息，刀疤臉沒有打在要害上，不然他早沒命了。

　　瘦狗才是話事人，大家都得聽他的，刀疤臉也一樣，不經過他同意，沒人能輕易殺人。

　　“再休息一會兒，”瘦狗慢慢地說，“等腳習慣了，就出發。”

　　起初楚江還不太明白“等腳習慣”是什么意思，不一會兒，他的腳就泛起一陣又酸又脹的疼痛，跟灌了水似的，比抽筋還難受。

　　瘦狗真是個神人，要是他住進教堂里，就沒老巫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