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正搜羅著,心想這女人竟然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氣呼呼地找人。
萬一連一個人都帶不到,他恐怕回去就要負荊請罪了。
一聲呼喚乍起,他眼眉一蹙,連忙折回了身。
幾個潑皮公子一轉身,就忙不迭看見一個身量高挑的侍衛堵在了他們后面。
侍衛看這情形哪里還不明白?
“我來,不過……”,他翻了個白眼,兩邊偏頭望天,還不忘吹上幾個俏皮的口哨,看上去愜意非凡。
雖然是對著宋知熹表態,而在幾個潑皮看來,那模樣十分欠揍。
“這有什么難的,你只管放心。”她見場面似乎僵持了,扯回自己的衣角帶子連忙閃到了他身側,“我這就去,那……”
“城南昌順街西坊,四道口。”
“收到,多謝了!”宋知熹連忙走開,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那侍衛嘴角顫了顫,緊接著攔住了要追出來的幾個潑皮,作勢干架。
……
面紗早已被那些人扯沒了,耳邊呼呼的風刮過,宋知熹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從來沒被人如此欺凌,她祝明宴,于祝家望族,仙岐名門所出,何人曾敢這么對待她?雖然接觸過這種情況,但卻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會有吃癟的一天。
不似方才的豁達樂觀,她抑制不住地淚眼婆娑,可她真心覺得自己并不委屈,所以她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呵,一朝跌落神壇,就連這點恐嚇都接受不了了嗎?
祝明宴,你這樣未免也太矯情了吧。這些人只是氣急了,你沒必要一再貶低自己看輕自己,自討沒趣是不值當的。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平復好心情,常言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當務之急,是去赴約。
火樹銀花不夜天。
孩提在橋邊賞著紅鯉,拿著糖葫蘆指向水面,樂得咯咯地笑。
四道口內。
“你怎么來了?”一道疑惑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不、不是郡王有事喚我來的?”
“噢,無事,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真去找了。”賀銜對她青眼相加,“你還挺識趣。”
宋知熹僵笑:您這隨口一說,可忙得我和你那侍衛兜了個大圈圈啊……
賀銜三步近了身,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忽地探向了她的手心。直到這時,宋知熹才察覺手中之物,輕呼一口氣,一路上這東西倒是沒落下。
賀銜五指一搭,擰開了那小盒子,原來是胭脂,成色尚佳,在燈火闌珊之下,流露出動人的光澤。他伸出食指在胭脂膏面一擦,抬手在女子眉心一點,光潔白皙的面色乍然顯得明滟開來。
她不曾想到,衡川郡王賀銜,有朝一日竟會親手給她點丹紅。
看著面前人稀松平常的神情,她有些恍惚:今夕何夕?
賀銜像是欣賞了自己完成的藝術品,瀟灑地蓋上了盒子,淡淡地掀起眼皮,“宋知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竟有些捉摸不透。”
宋知熹:敢情是有備而來,方才的溫柔不過是先給她吃個定心丸,當下再使大招?
“郡王何出此言?”
“你不覺得,你對我的態度,有些微妙么?”他也不看她,耐心地把玩手里的小盒子,竟還有些愛不釋手。
是的,別的不說,前身那般死纏爛打癡纏不休,這一點,叫初來乍到的她,如何做的來?
宋知熹想到了她第一次見到賀銜的時候。
那一伸手,無關乎風花雪月,卻實實在在地帶給她震撼與感動,難以磨滅。
只是……
她倏地抬眸直視他,這般溫柔……讓她竟也耐不住心癢難撓。
她眉眼彎彎促狹地一挑,克制住笑意,揚起下巴,伸手戳了戳他胸膛處的衣襟,“心里那頭小鹿啊,在見你的時候撞死了,你心里的小鹿看見我的死了,嗅了嗅我的尸體,轉頭離開了。”
他先是一愣,緊接著一手繞過她耳畔撐住了她身后的墻,以拳抵額,笑岔氣了……
良久的靜默。
“郡王骨相豐逸,金相玉質,清貴出塵,與仙比肩。知熹萬萬不敢褻瀆。”宋知熹眼睫撲閃,注視著男子展顏的歡笑,在幾分緊張里盡量組織著語言。
“知熹就是一個俗人,喜愛花枝招展,不貪嗤奢求……”聽到這話,他下意識目光流眄,輕描淡寫地,仿佛開玩笑一般,“花枝招展,它不美么?”
“啊?”宋知熹一愣后立刻垂頭斂眸,她不敢揣摩其中的意思,又偏開頭接著道,“我想……我想和你……”
“不行。”眼前的男人肅然間變了臉色。
“什、什么不行?”宋知熹錯愕。
“好了,收起你那些心思。”賀銜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有些不妥,便一手撐開墻,嘴唇輕輕勾起,與她拉開了幾分距離。
宋知熹懵了,暗暗回味后這才摸了一把汗,她只是想和他說……一起去看看那位仁兄,他這想哪去了……
他靜靜看著她,忽然背著手轉了身。
“你的衣裳,還能不能好好穿。”
宋知熹頓時啞口無言,又驚又疑趕忙低頭探看,“啊這……”她倒是沒注意,先前拉扯之際衣帶早已有些松垮,不仔細瞧的話也看不出端倪。
先前你可沒提醒,現在才來責怪我?
罷了,算起她今日吃的悶虧,加上這一個其實也不嫌多。

岑百六
娶了衡川郡王,身旁的侍衛算陪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