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敬亭看到林安時,她正望著天邊殘陽出神,即便殘陽如血,也驅不散她一身寂寥。他心下有了思量,抬步向林安走去。
林安正呆呆望著夕陽,心下衡量著朱巡的話,便聽到旁邊一陣輕輕腳步聲往她左手旁走來。她偏頭看,看到一身灰袍的宋敬亭往她走來,不由謔笑:“怎的如此巧,每次都是你尋到我。”她眼中不似方才那般呆愣,反而是發出絲絲光亮,猶如黑瑪瑙般璀璨吸人。
宋敬亭看著她,眼中帶笑卻故作沉吟,而后才道:“大概是你每回都來這兒罷。”
林安不由失笑,反問他:“我便如此枯燥嗎?”還說除了這兒沒別的地方了。
他緩緩搖頭,否認:“你總覺得自個兒聰慧,但在我看來,你總是被旁的事迷了眼,也自大了一些。”
林安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之間愣住了,但即便使她難堪,這話卻如同晨鐘暮鼓一般,指出了事實。她一直以為自己聰慧,便以為能將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殊不知,自個兒卻是別人手里的棋子,任她如何翻天覆地,也逃不出執棋人的手掌心。
宋敬亭看著她瞪大的雙眼,以為自己說話過了一些,便接著道:“其實你極為聰慧……”話說了半句,卻被林安用手抵住,他眉頭一皺,便聽到她說:
“你說的很對,我總是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被別人耍地團團轉。”林安悟過來了,自嘲道:“這種性子真是讓人煩躁,自大而不自知。”
他聽了卻有些皺眉,勸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會身在其中看不清罷了。”但他不想再延續這個話題了,轉而道:“你先前說的那探子,便是朱將軍吧?”雖是疑問,語氣中卻一股篤定。
林安聞言失笑:“我就知瞞不過你。只是,你如此觀察入微,倒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他卻不認為他是觀察入微,反而道:“你沒回同朱將軍說話必避開其余人,沒回說完話了卻總是悶悶不樂,跟你從前不太像了。”
林安皺眉,也不打算再瞞著他,將朱巡今日同她說的秘辛全然說給宋敬亭。
說完后,便看到他眸色深沉,眼中寒光盡顯,他沉聲道:“如果朱將軍所言不假,那你就真是危險至極了。”連他也很難想到王從景是朱巡口中那般心狠手辣的人,畢竟他以往在市井傳言中全是儒雅和善的性子,讓許多大梁百姓都心有推崇。
但他不認為朱巡說的便是假的,畢竟先前以王從景大膽在京中招賢納財的做法,如此心狠手辣倒也不足為奇。
只是……
“那你先前說要回武當山,便是因為想脫離王從景的指使,可如今知曉了他是這般人,你又如何再能回武當?”宋敬亭想到便說出了這翻話,讓林安一眼便看出了他眼中的擔憂。
她搖頭,聳聳肩,無奈道:“或許來個裝死也不錯。”這個點子在她方才便想了,便說出來讓宋敬亭參考參考意見。
但他搖頭,頗不贊同:“若是如此,王從景的人遍布大梁,你往后就要在暗處生活了。”是啊,以林安這恣意的性子,怎能以不見天日的法子活著。
他如此想,林安豈不知道,先前去了丞相府,她如今不知有多后悔,如今看清了王從景的真面目,真要昧著良心在王從景麾下,她倒不如隱姓埋名生存。
但如今尚未到那個地步,只是在心下有了想法罷了,她便止了話頭:“戰場兇險,如今你我二人在商議這事,不如等到真正活下來再說了。”
此話有理,出兵之日近在眉睫,不如等到真正取勝了再行商議也不遲。想到這兒,他們二人一同將此事揭過,說起了出兵之事。
“將軍對你尚是倚重,但前鋒軍及其危險,怕是要好好保重才是。”林安說起了這件事情。
宋敬亭點頭,臉上卻風輕云淡,轉而說起了林安的生辰:“按著將軍出兵的日子,那日正好是你的生辰,不如今日你我便將你生辰慶祝了吧。”
林安失笑,道:“這有什么好慶祝的,不過是又大了一歲罷了。”雖是這樣說,但林安還是同他一齊去了酒館那兒。只是上次因棄城的緣由,方盤村的村民那時被護送走,而后又覺得西北還是危險了些,倒是在別處安置下來了。
只是那次走得匆忙,酒館中還有許多酒尚未搬走,便留在了這兒。那酒館大爺還握著對護送他的將士涕淚,說是留下來的酒便留給玉林軍了,只要他們什么時候愿意過來喝酒便拿。
只是軍中操練疲累又嚴厲,并無多少將士過來喝酒,以至于酒館中還放著老板滿滿當當的酒。
若不是今日宋敬亭說要慶生辰,兩人一拍即合,也不會過來此處喝酒,畢竟方盤村跟營中還是遠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