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018
轟隆!
一個悶雷驟然響起,接著一道蛇形的閃電,帶著刺目的光芒劃過了黑幕。
再次步進病房,徐沁三人已換上干爽的衣服,但袁軼仍保持一樣的姿勢,兩手緊握葉言的手,連濕透衣服也沒更換。
她一直不醒,他便一刻也不肯離開,一言不發地注視她。
雖說汪思涵很討厭他,但看見他這樣子,任誰也不忍心趕他走。
要不是徐沁說葉言需要好好休息,而她們正好有事告訴他,相信袁軼會一直這樣待下去。
步出病房后,徐沁率先作為心理治療師開口。
「小言這幾天的情緒都不太穩定,很容易焦慮和反應過激,我們要看著點,盡可能都有個人陪在她身邊,緩解她的情緒。」
她剛剛已經和療養院的醫生了解過了,葉言現在的情緒過于強烈,院里不太建議安排一個陌生人24小時跟著她,所以徐沁需要和他們商量一下。
「今天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汪思涵問出心底的疑惑,明明之前都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長時間的壓抑吧?」
這方面,徐沁也說不準,畢竟人的情緒是可以因很多原因而產生變化。
話剛落,她發現袁軼一直盯著自己看,眼神帶點困惑和質疑,徐沁這才想起自己是第一次和他見面,趕緊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徐沁,小言的心理治療師,這幾年都是我負責她的治療。」
清楚她是誰后,袁軼的戒心算是放下來。
他抿了抿唇,開口問:「她…這些年一直這樣?」
「不不,之前只是失眠而已,五年前才開始確診有抑郁癥,然后一直在這家療養院接受治療,不過這些年已經好轉了。」徐沁瞥了眼顧嘉怡,見她沒開口的意思,續道:「之前也有康復的跡象…」
聞言,汪思涵按捺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哈!對呀,要不是你走了又回來,可能小言早好了。」
付出一顆真心,換來的卻是一身傷痕和破碎的心。
時間不管過去多久,即使傷口愈合了,還是會留下疤痕。
它靜靜藏在心底的陰暗角落,本以為不痛不癢,但只要輕輕一碰,仍然會令人猛然一疼。
她們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刺進他的心臟,這難以忍受的疼痛大概一輩子都好不了…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帶給葉言的傷害,他就恨不得扒自己的皮、喝自己的血。
不要說她們不原諒他,就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如果今天葉言真的出事的話,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在一旁默不吭聲的顧嘉怡瞟了瞟無力抵在墻壁的袁軼,難得出聲。
「行了,自責和責怪也沒有用。給小言一點時間吧,別逼…」
「混蛋!」
話沒說完,突然一聲喊叫打斷了顧嘉怡。
一道黑影瞬間沖上前,對著袁軼就是一拳。
毫無防備的袁軼猛然被人這么一拳打下去,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此料未及的狀況,眾人頓時懵住了。
大家都不知道為什么應該在北城的葉之信會忽然出現在這里,更沒料到向來溫文的葉之信竟然會出手揍人!?
呯!
又一拳朝袁軼砸下去。
一拳、兩拳…
直到第三拳,大家才反應過來。
葉之信直接騎在了袁軼身上,抓起整個人,一掌擊中鼻子,血液一下子噴出。
這樣的狀況,饒是一貫淡定的顧嘉怡也有點心慌。
「呀!」
徐沁發出一聲驚喊,隨即和顧嘉怡趕緊上前分開他倆。
沒理會兩個女人的勸阻,葉之信仍不管不顧狠狠的砸下去了。
毫無反擊的袁軼瞬間鼻青臉腫,但他完全沒有反抗,任由葉之信一拳一拳往自己身上揍。
呯!
葉之信趁機又往袁軼身上砸了一拳。
這下子,連汪思涵都不由得上前,急匆匆幫忙擋住葉之信。
這樣揍下去真的會出人命!
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打斗聲和勸架聲始起彼落。
走廊的吵雜聲漸漸傳進病房。
chuang上的人不自主皺了皺眉頭,隨即緩緩睜開雙眼。
葉言坐在chuang上呆望著窗外電閃雷鳴的久久不動。
轟!
窗外又是一道驚雷。
看見干凈的玻璃上不時有雨水滑下去,留下一道道的水漬,她的淚水也滑下雙頰。
她剛剛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會這樣?
那時候,想要跳下去的念頭就像惡魔似的,揮之不去。
可是,每次過后想起,她又一陣一陣的后怕。
但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呀!」
驀地,門外又響起一聲尖叫,刺激她的神經。
作為高級療養院,房間的隔音效果是挺好的,但外面聲音之大想聽不見也難。
葉言眨巴眨巴空洞的眼睛,不由自主下了chuang。
赤足接觸到冰涼的地板沒有一絲感覺,她緩緩走近房門,打開一看,走廊混亂的情況令她腦子陷入空白。
她哥怎么來了?
然而,還沒讓她回過神來,走廊里就只剩下一個濕淋淋的黑影倒在地上。
袁軼攤坐在走廊的地板,西裝外套早已不知掉到哪兒,領帶隨意松開掛在脖子上,襯衫解開了兩顆,眉目垂著,不復平時凌厲的氣場,反而有些孤單。
一雙嬌嫩的玉足漸漸映入眼簾,他心一顫,卻不敢抬起頭。
片刻,她慢慢蹲下,凝視他的頭頂。
「我討厭打架。」
頭上沒由來飄來這么一句,袁軼一怔,仍舊低著頭。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但她卻沒有停止的意思,平淡的嗓子繼續數落:「討厭臟話、討厭抽煙,更討厭喝酒。」
「我、我沒有……」
袁軼用暗啞的聲線低聲否認,像做錯事的小孩。
一抹熟悉感在兩人心里油然而生。
此刻,兩人仿如回到年少時,像那時候天真、無憂無慮……一心只愛著眼前這個人。
葉言把頭再偏低一點,想看看一直低著頭的人的樣子。
她擔心他可能受傷了。
但不管她怎么,也看不見他的臉,最后她只好兩手捧起他的臉。
突然被抬起臉,男人的眼神充滿慌亂,下意識撇過臉,幽深的眼睛里滿是無助。
也不知道多少天沒見面了,沒想到他面容瘦削了不少,臉上的棱角看起來更加鋒利。
幸好受傷沒想象的嚴重,只是有些瘀青,以及嘴角擦破了皮而已。
看見他這可憐的樣子,她有什么氣也生不出來。
更何況,她從來舍不得生他的氣。
「去醫院好嗎?」葉言耐著xing子問。
男人一頓,隨即搖搖頭。
「回公司?」
他再次搖頭。
「……回房間?」
他又搖頭。
停頓片刻,他終于肯抬頭望向她,目光漸漸深邃。
他們互望著對方,女人似乎受到了某種蠱惑…
她好像知道他想怎樣。
這一天的雨不停地下著,風也不停地刮著,直到傍晚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冷風夾著雨滴,讓人感到一陣寒意。
雨幕中,隱約可以看見兩道模糊的身影慢慢走出了療養院,一大一小,鉆進停在門口的其中一輛車子。
袁軼開著車,汽車濺著雨水飛馳而過,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療養院在郊區,回去市里得半個多小時。
兩人渾身都濕透了,卻一直沒有說話。
結果回到家,進了屋,他們還是一言不發。
葉言率先洗了一個熱水澡后,在等待袁軼洗好的期間,她從柜子里拿出藥箱放在桌上。
葉言的家里沒有男xing的衣服,袁軼洗完后只能暫時用大浴巾圍著下半身。
頭發沒擦干,發尖上還沾著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幾縷發絲貼在額頭。
葉言淡然的目光望向他,坐在沙發上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身旁。
在她的示意下,袁軼默默坐下。
抽過他披在脖子上的毛巾,葉言半跪在沙發上,仔細替他擦干頭發的水滴。
熟悉的氣息圍繞自己,袁軼眼眶一熱,身一側,伸出雙手環抱她腰間。
葉言頓了頓,繼續手上擦拭的動作。
片刻后,沙啞的嗓子傳來哽咽的聲音,充滿自責、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道歉不斷在耳邊回響。
可是,她要的從來不是道歉,更不是他的愧疚。
她知道袁軼現在腦子是一片混亂,她讓他好好想一下。
不要試圖再從她身上找回高中葉言的影子。
她……回不去以前那個葉言了。
過了好一會兒,頭發差不多擦干后,她才緩緩道:「放開。」
平淡的語調沒有半點情感。
抱住她的身體明顯一頓,然后輕輕松開環住她的雙手,但仍然沒有放開。
葉言無奈輕嘆。
「上藥吧。」
對方不肯放開她,葉言只能繼續半跪在沙發上,冷靜的打開藥箱,抬起他的頭,拿出鑷子夾著酒精棉,仔細為他消毒傷口。
一直面無表情的男人直到酒精碰上嘴角破皮的傷口,肌肉反射xing動了一下。
仿如感受到他的痛楚,葉言趕緊放輕力度,還輕柔地吹了吹他的傷口。
她溫柔的舉動令男人更深情凝視她。
以前他的確是自以為是去愛一個人,覺得愛一個人就要給對方最好的。直到知道她的病后,他才驚醒自己一直的愛都是自尊心作祟、都是膽怯。怕對方因為自己不夠好而離開他,怕別人的眼光、怕別人的嘲笑…
為了維護自己好笑笑的自尊心,卻在無形間一次又一次傷害心愛自己的人。
思及此,男人繃緊了臉,雙手陡然收緊。
他嚇得葉言手上的鑷子險些戳到他傷口。
還沒來得及怪責,就聽見他發出沙啞的聲線︰「小言,當初是你追的我。」
葉言背一僵,不明白他為何現在還要提這件事。
她低頭望去,冷不防撞進再清澈不過的眼眸,又是這樣的眼神,柔情又溫柔。
「我只要你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沒想到他會說這話,葉言一怔,沒有回答。
「以后都不要再分開了,可以嗎?。」
她還是沒有反應。
他知道她的情緒可能不太穩定,耐心等待她的響應。
雖然他一臉平靜,但殊不知此刻他的心臟正強烈撲通撲通地跳動,兩手也不自覺抓緊她后背的衣服。
許久許久之后,對方輕飄飄地拋出一句話。
「我病了。」
不是拒絕的話。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我陪你看醫生。」
黑眸掠過一絲訝異,他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
「我可能好不了,還會帶麻煩…」
如果日后還發生像今天的事情怎么辦?
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然而,袁軼仿如沒聽見她的話,心疼的凝視她,只緩緩說出三個字。
「我陪你。」
叮!
手上的鑷子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葉言咬住唇,強忍雙手的顫抖。
他是認真的嗎?
好半晌,她才稍稍平靜下來,但發出的聲音仍是顫抖。
「一輩子都好不了怎么辦?」
「好不了,好得了,也陪你一輩子。」
他眼底濃濃的寵溺,是過去熟悉的溫柔。
心中又是一暖。
葉言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淚水又溢出來,無聲的滑下臉龐。
「別哭了。」
袁軼又無奈又心疼,只好用指腹輕輕抹去她的淚珠。
以前的葉言明明那么愛笑,現在的葉言怎么變得這么愛哭了?
以后絕對不再讓她掉一滴眼淚。
袁軼在心底發誓。
但對葉言來說,高興的淚水流再多也不可惜。
男人目光柔和看著她咬緊的唇瓣,心疼的失笑。
「愛咬唇的習慣怎么還沒改?」
手掌緩緩撫摸上她的后腦勺,輕輕將她的頭壓低幾分,用自己溫熱的雙唇貼上她柔軟的唇瓣。
淅淅瀝瀝打落在窗上的雨水慢慢的變小。
經過一天的強風驟雨,烏云密布的天空總算是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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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黑的墨汁在夜色里流瀉,但無阻星星發光發亮。
雨停了,街人的行人漸漸變多。
此時,在燈光明亮的咖啡店里正坐著神情嚴肅的四個人。
驀地,
「不行,我是要去看看。」
葉之信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把自己親妹這樣交給一個男人實在太不安全。
豈料,徐沁卻一手扯住他,硬將他拉回椅子上。
「坐下,你去有什么用?」
徐沁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葉之信之前收到徐沁對葉言的病情匯報后就一直很擔心她的狀況,但無奈工作實在太忙,沒辦法突然離開公司,左趕右趕總算挪出了時間來看看她。
怎料,一下飛機就收到顧嘉怡說葉言出事的消息,趕緊馬不停蹄地奔去療養院,于是就有了后來揍打袁軼的一幕。
結果等他冷靜后,大家回到房間發現葉言又不見了,幾乎嚇壞所有人。
幸虧袁軼在路上發了訊息給顧嘉怡,不然他們還真像無頭蒼蠅去找人。
叮!
隨店門的風鈴響起,高大修長的身影步進店。
第一眼就望見店內圍在一起的四人。
他們當中只有顧嘉怡抬眼一瞥。
誰叫她是負責人呢?
她正想告訴來人今天不營業時,話溜到嘴邊便改了。
「你怎么來了?」
聽她的語氣似乎認識來人,其余三人不約而同投去好奇的目光。
門前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五六歲了,個子雖高,卻略顯消瘦,長相很斯文,臉上還不時帶著淡淡的笑意。
「喝咖啡。」
回答她的同時,秦子昊不經意打量起眼前的另外三人,尤其是在場唯一的另一位男xing。
看他的樣子,年紀應該比自己稍大,白凈的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儒雅穩重,給人一種斯文清泠的感覺。
「先生,你知道現在幾點嗎?」顧嘉怡不由得笑問。
喝咖啡?
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
「這里不是咖啡店嗎?」
「你這是咖啡因中毒了吧?」
沒理會她的調侃,秦子昊的目光掃向其余三人。
除了顧嘉怡外,在場認識的就只有汪思涵,但兩人也不熟。
汪思涵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而葉之信和徐沁都不認識他,不由得露出困惑。
「這位是…」徐沁開口問。
「你好,我是秦子昊。」
知道顧嘉怡和汪思涵不會這么好心幫忙介紹,他率先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徐沁。」
「葉之信。」
葉之信?
秦子昊眉一挑,這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了。
畢竟前段時間他還專呈飛回北城,為的就是見他,可惜…對方瞧不上自己。
秦子昊望向顧嘉怡,狐疑的目光里似乎在等待她認證自己的想法。
「小言的心理治療師和她哥。」顧嘉怡淡淡解釋,頓了頓,再補充,「袁軼的兄弟,富亞總裁。」
簡單的兩句交代清楚所有人的身份。
這下子,大家總算真正認識了。
兩個男人之間較勁的目光漸漸消失,轉變成互相欣賞。
「之前多得罪了。」葉之信開口道。
「不,是我本領沒到家而已。」
他們講的是葉氏截了富亞項目一事,雖然最終結果是葉之信贏了,但要不是葉氏有強大的根基,他也未必能搶到項目。
富亞掘起得這么快,除了袁軼快狠準的投資眼光外,亦不能忽視眼前這位對外發言人的社交及開拓的本事。
「希望有合作機會。」
「一定有的。」
一句句的客套話聽得顧嘉怡翻白眼。
她懶得理會他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小言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語畢,顧嘉怡徑自先行離開,由始至終都沒有和汪思涵有半點的交流。
這時,徐沁亦發現她們倆人有些不太對勁,不由得朝汪思涵投去詢問的目光。
然而,對方卻向沒看見似的,徐徐輕啜咖啡。
顧嘉怡步出店后,秦子昊也緊跟了出去,一前一后。
走了沒兩步,顧嘉怡腳步一停,轉身抱xiong看向他。
「跟著我干嘛?」
「吃晚飯了嗎?」
對方停了下來,秦子昊自然而然走上前,和她并肩。
咕嚕~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肚子就發出巨大聲響。
顧嘉怡沒有半點難為情。
她今天可是忙了一整天,別說吃的,連水都沒喝幾口。
「請你吃飯。」
佯作不經意搭上她的肩膀,秦子昊邊走邊說。
既然有人請客,顧嘉怡自然不會客氣。
上次她說喜歡吃川菜,所以這次秦子昊專呈挑了一家川菜館。
里頭的裝潢極具文化色彩,不但古色古香,還融入了四川的老文化,整個環境的氛圍充滿傳統韻味。
一進門,服務員就他們走進包廂。
秦子昊看也沒看餐牌,直接點了一個情侶套餐,再加幾個小菜。
顧嘉怡眉一挑,嘴角擒笑,沒有說話。
等到他點完餐,服務員離開后,她才開口。
「情侶套餐?」
秦子昊目光閃爍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還沒想好怎么解釋,顧嘉怡又來了一句。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么摳。」
雖然她沒有看餐牌,不過套餐比單點便宜是常識,自然覺得秦子昊是為了省錢才點情侶套餐。
不然呢?
他們又不是情侶。
然而,秦子昊聽見后,頓時一懵,臉上有說不出的尷尬。
他終于體會到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了。
該死的!
情侶套餐更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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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后的早晨十分清爽,萬物煥然一新。
房里照進一束暖洋洋的陽光,燦爛而溫和。
昨晚因為擔心葉言,袁軼不算睡得很好,只是小瞇了一會兒。
她睡得香不香雖然不得而知,但幸好一直繃緊的神經能暫時地松懈一下,均勻的呼吸聲在靜謐的房間里回蕩。
低頭看向懷里人,袁軼輕wen一下她的頭頂。
正當他打算起chuang時,身旁的人卻顯得睡得不太安穩,袁軼決定放棄起chuang的打算,繼續摟著她假寐。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間睜開了雙眼,人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葉言驚魂未定,滿頭冷汗,手腳一陣陣冰涼。
仿佛驚覺到自己情緒要崩潰,她不自覺圈起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失控。
淚水快要奪眶而出,這樣的她連自己都覺得很可怕。
恐懼之際,背后突然有人伸出了手,環住她的腰身。
她只覺得身體一抖,下意識掙扎,咬上他的手臂,但對方卻摟得更緊。
葉言咬得很用力,直到嘴里傳來一陣濃郁的血腥味,才猛然驚醒。
下一秒,袁軼溫柔的嗓音從她的耳后輕輕傳了過來。
「沒事了,我在,我在…乖…」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呆呆的看著他,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她有些迷茫,這是真的嗎?
他就一直這樣抱著葉言,一邊輕拍她后背,一邊低聲哄著。
「乖,沒事了…有我在…」
暖意隨著他的懷抱慢慢彌漫至她的全身,安撫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清晨的一段小插曲,兩人都沒有了睡意。
天色開始放亮,他們洗潄完后便一同去廚房準備早餐。
小小的廚房沒過多久便飄來陣陣香氣。
烤吐司、煎蛋、咖啡、果汁…
簡簡單單的早餐放在桌上,兩人好整以暇的邊吃邊聊,享受早餐時光帶來的小確幸。
「你不用回公司嗎?」葉言問。
他昨天已經陪了她一整天,作為老板好歹也要回公司看看,不然工作上有很多重要決策都無法及時做處理。
「這里是老秦的地盤。」
袁軼再正常不過地回她,似乎不上班也沒什么大影響。
不過,下一秒他不知道想起什么,沉思一會兒后又道:「還是得回公司一趟。」
葉言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用叉子戳著盤里的煎蛋,都快被她弄碎。
見狀,他裝作不在意的把她拉到身邊,靠在她耳邊低聲問:「我的衣服、日常用品都在公司,得搬過來。」
葉言身子顫了顫,瞬間臉紅到耳根。
這意思是他要和她一起住?
「陪我去拿。」
袁軼露出白牙笑,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
猶豫片刻,她點頭同意。
這一天早飯后,葉言就陪同袁軼去公司的辦公室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全都搬到葉言的屋子里。
幸好他的物品不算多,很快就收拾整理完。
弄好之后,兩人便去超市采購了一些零食和食材。
兩人的同居生活算是正常開篇。
工作上的事情,袁軼盡可能交由秦子昊處理,不然就是在家開視像會議解決,反正他現在對葉言是寸步不離。
這段日子里,袁軼每天都會向徐沁報告葉言的狀況。
而葉之信等人也聽從徐沁的安排,沒有找他們,以免給葉言太多不必要的壓力。
按照徐沁的建議,袁軼逐漸減少葉言的藥量,盡可能都不讓她依賴安眠藥,只是偶爾會半夜驚醒。
晚上,屋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耳朵卻更敏銳了。
在黑暗中捕捉到另一道平緩沉穩的呼吸聲,袁軼愛憐地看向懷里的人,微微地笑了。
這些天以來,他一直都是等葉言熟睡了才敢閉上眼睛。
葉言的情況亦一天比一天慢慢好轉,睡眠開始變得安穩,半夜驚醒的次數也減少了。
最重要是,她不會再有傷害自己的想法,以及突然情緒失控了。
他們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度過了一個多星期二人世界。
日子過得簡單平淡又充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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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歡迎……葉姐?」
興奮的嗓音在清靜的早晨突然響亮。
六月尾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清新,溫度也適宜。
明亮的小店過了早上的忙碌點正悠閑得很。
柜臺上的的玻璃瓶還插著一束新鮮的太陽花,客人一進門就瞬間可以感受到充滿生命力的夏天快到了。
「好久不見。」
帶笑的女聲傳入店里眾人耳中,下一秒他們幾人都抬起了頭看向門口。
雖然每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但眸底不約而同都是欣慰和寬心。
要不是徐沁再三叮囑別打擾他們,以及袁軼的每日匯報都表示葉言病情有好轉,他們哪能按捺得住不去找她呢?
明白他們對自己的擔憂,所以葉言在狀態稍轉好后,便要袁軼帶她來見見大家,讓他們安心。
一進門,他們就鎖定店里的三人。
然而,葉言卻發現自己兩個姐妹各坐一端,老死不相往來似的,不由得狐疑地望向淇淇。
淇淇趕緊把葉言拉到一旁,悄悄告訴她兩人自打那天吵完架后,就沒再說過一句話。
聞言,葉言不由得詫異起來,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畢竟顧嘉怡雖然愛懟,但不是會吵架的人。
說到這個,淇淇也只是知道她們吵了架而已,但到底因為什么而吵的架卻不得而知。
黑眼珠在兩姐妹身上轉了一圈,她只能暗自一嘆。
兩個姐妹都是倔強又不服輸的人。
在袁軼陪同下,葉言決定率先去見自己的兄長。
店的一邊就是葉之信,一身黑色的襯衫,修長的大tui緊緊的包裹在西褲里,桌上放了一臺筆記本。
「哥。」
「信哥。」
「嗯哼!」
不同于看見葉言而目露柔和,聽到袁軼的聲音,葉之信鼻子里發出不屑一顧的聲調,直接選擇忽視他。
見狀,袁軼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身體還好嗎?」
「嗯,藥都沒怎么吃了。」
「那就好。」
雖然從她進門的狀態就可以看見她明顯不錯的精神,但葉之信還是要聽見她親口說出來才算放心。
「公司還好吧?」
「多虧了他,忙得很。」
葉之信一記厲眼掃向從坐下就沒出聲的袁軼。
要不是他臨走又出了一招,會害得他到現在才有時間來找自己的妹妹嗎?
收到對方忿恨似的目光,袁軼尷尬笑了笑,不敢回應。
「賺了不少吧?」
葉之信淡淡的語氣下帶有一絲絲的埋怨。
葉言疑惑地望向袁軼,表示想知道答案。
「呃…就我買了一點點葉氏的股票。」
袁軼本欲一句話略略帶過這個話題,可是葉之信沒打算讓他這樣糊弄過去。
「只有這樣嗎?」
袁軼抿著唇,腦子快速運轉起來,思考應該怎樣說才對。
怎么說葉氏也是葉言家的,他總不好意思太直白說自己對她家使絆了吧?
沉思片刻后,他才再次張口。
「就、就…借了點錢令葉氏股價跌了一些,然后…趁機吸納了一點點。」
自覺不太好意思,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大概說了一下。
然而,葉之信卻瞇起雙眼,語氣盡是質疑。
「一點點?」
袁軼頓時語塞,吞吞吐吐道:「……百、百分之七。」
本來就驚訝的葉言聽見這句話后更加目瞪口呆了。
第一個想法是,他哪兒來的錢?
袁軼頭一偏,迎向愛人的目光,立刻焦急澄清自己。
「都是你的。」
他在桌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寵溺的語氣讓人不由得羨慕。
這些自然逃不過葉之信的雙眸,但他也懶得接話,徑自朝自己妹妹一挑眉,然后把目光淡淡瞥向袁軼。
葉言了然,轉向袁軼,淺淺笑道:「幫我拿兩塊蛋糕來。」
知道兩兄妹應該是有話要講,他點頭,起身去吧臺拿蛋糕。
袁軼一離開,他就問向自己的妹妹。
「真的打算和他重新再來嗎?」
雖然問出這個問題,但其實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葉言一臉無何奈可,但語氣卻是甜蜜。
「誰叫我沒辦法對他免疫。」
「我可以放過他,但不代表其他人會。」
葉之信提醒她別忘了還有一個人的存在,這人可沒這么容易糊弄。
葉言一怔,想起自己父親這些年的寵溺,以及對袁軼咬牙切齒,隨后無奈暗嘆。
說著說著,葉言忽覺有一道炙熱的目光投向自己,下意識扭頭望去。
抬眼一看是在吧臺等的袁軼正含情脈脈的凝視她。
或許是知道她和兄長有話要聊,他拿到蛋糕后沒馬上回來,反而是在那兒等著。
兩人四目相看,就這么對視著。
過了片刻,兩人都不約而同笑了。
她笑的眉眼彎彎,一霎明亮的表情,讓葉之信平淡的黑眸中閃過半秒的錯愕。
這是他很久沒從她臉上看到過的神情。
葉之信懸在半空的心總算稍稍穩定了來。
叮!
「喲!見色忘友的家伙。」
伴隨店門的風鈴聲,一把揶揄的聲音同時響起。
在吧臺的袁軼回頭望去,不禁露出詫異,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你怎么來了?」
「怎了?只準你來不準我來嗎?」
「公司還好嗎?」
「你還關心嗎?哼!」
對于兄弟滿滿的抱怨,袁軼不由得失笑。
「找我有事?」
「不是找你的。」
話落,秦子昊直直往店角步去。
袁軼愣了一下。
也對,他都沒跟他講今天會來店里,他怎么會找來?
不以為然的袁軼兩手各拿一碟蛋糕跟在秦子昊的身后,準備為女朋友送上甜點。
此時,秦子昊才發現葉言的存在,不由得驚喜。
「哎,老葉,你也在。」
「嗯,你怎么來了?」
聽見小情侶問一樣的問題,秦子昊內心大白眼一翻。
合著他就不能來這里喝咖啡了嗎?
「午休。」他隨口一道。
經他這樣一說,葉言才發現原來到了午餐時間。
兩眼不自主瞟向還在冷靜的姐妹倆,她的心里打起了小算盤。
「哎,那大家一塊去吃飯吧。」
葉言笑著建議。
聞言,秦子昊臉色一沉,直直往顧嘉怡方向望去。
裝作沒看懂他的意思,顧嘉怡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見狀,秦子昊一愣,盯著顧嘉怡看了好半天,最后眼神黯然的點點頭。
店里六人,淇淇要顧店無法離開,只好讓他們幫忙帶外賣;葉之信則有事要去找徐沁也拒絕了一同用餐。
最終,一行五人決定去吃自助餐。
這樣的人員,這樣的情景…他們對上次聚齊也是很久以前的事。
光陰飛逝,事物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但人依然是那個人…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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