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的氣氛與其說是冷，不如說像是沒有空氣一樣，有點像冰箱。而他們就是那熱騰騰的沸水，卻被迫接受它的溫度，急劇下降。

　　顧九傾放下包包，看了眼藍澈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被空調吹得半干的衣服，走進了房間里取了一條毛巾。

　　藍澈的目光從進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顧九傾，看見顧九傾話都不說就往里走，他其實有些心急。即便剛剛顧九傾說要和他一起回家，但是他還是沒有辦法安心，害怕他的小丫頭只是騙他的。

　　心里再怎么不安，藍澈的表情依舊是冷冷地，不了解他的人會認為他其實對這事兒無關緊要。

　　但是顧九傾不一樣，他知道藍澈很不安。

　　藍澈下意識地跟著顧九傾，距離把握的很好，一直都保持著兩步半的距離。即不像是特意跟著，卻其實步步緊逼。

　　拿了毛巾，顧九傾皺著眉頭轉身看向了藍澈說：“你先去洗澡，不然得著涼了。”

　　藍澈心里一喜，剛剛顧九傾皺眉頭的表情并不是不耐煩，是心疼他。是不是就表示她沒有生氣啊？

　　藍澈依舊沒有太大的表情地點了點頭，越過顧九傾也拿了件毛巾遞給了她：“你也是，剛剛也淋了點雨。”

　　顧九傾接過毛巾：“好。”

　　得到回應的藍澈，沒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多看了顧九傾幾眼，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或許他覺得這一個“好”字，對他來說有些刺痛。

　　等不到顧九傾再說什么，藍澈拍了拍她的頭，溫柔地笑了一下就進了浴室。

　　幾分鐘后，藍澈就從浴室出來了。

　　顧九傾已經沒在房內，大概也去了客房洗澡。

　　藍澈用毛巾擦著頭發，環繞了一下四周。

　　門上貼著一張黃色便利貼，上面的字他看不清。

　　藍澈放下手上的毛巾，直徑走去門邊。便利貼上靜靜地躺著五個字，是顧九傾的筆跡。

　　我想吃湯面。

　　藍澈笑了一下，下意識地喘了口氣，心底的石頭像是終于往下沉了一點，不再那么懸浮。

　　等顧九傾洗好出來，藍澈剛煮好面，抬頭看了眼顧九傾，笑了一下：“面好了，快來吃吧。”

　　藍澈的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有點濕，看得出來頭發也沒吹就過來煮面了。

　　顧九傾心里一緊，其實藍澈回來之后他們都沒有好好的說過話，現在真正沒有人打擾了，卻是這樣的話題。

　　顧九傾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除了在三年前藍澈給她送飯去學校的時候吃過藍澈煮的面以外，她其實沒有再吃過他煮的湯面了，況且那時候還不知道是他煮的。

　　顧九傾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藍澈同樣始終保持對著顧九傾的視線。

　　他看著顧九傾一口接著一口地吃，中間還抽空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藍澈淺淺地笑了，他的小丫頭其實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的，即使知道了那些事兒，也能夠安然無恙的。

　　一口氣吃完面，顧九傾滿足的摸了摸圓滾滾地肚子：“藍澈，你還真的有繼承到面館老板的手藝啊！”

　　“當然，我學了挺久的。”藍澈說。

　　顧九傾聞言垂目。

　　是啊，她還在為了修爵赫而撕心裂肺的時候，藍澈已經在為他學煮面了。

　　良久，顧九傾才緩緩抬起眼簾正視藍澈那一直以來炙熱的目光：“藍澈，我有話想和你說。”

　　藍澈依舊微笑，卻能夠感覺得出那微笑里帶著幾分顫抖：“你說，我聽著。”

　　顧九傾站了起來，走到藍澈的身邊拉起藍澈的手腕，不等藍澈反應，顧九傾就把藍澈拉到客廳沙發，坐下，然后手抱著藍澈的手臂，頭枕了上去。

　　藍澈沒有預料到顧九傾會突然這么做，但也沒有被嚇到，只是有些奇怪，顧九傾現在給他的感覺有點像是一直正在和他撒嬌的小貓咪。

　　“怎么了？”藍澈問。

　　顧九傾頭埋得更深了，過了一會兒才鉆出來然后說：“我今天去公司找你，遇到了任亦杰。”

　　藍澈沒有回答，只是反手握住了顧九傾的手。

　　顧九傾接著說：“他說他要找修爵赫，問我修爵赫在哪兒。我和他說了，可是他的反應很奇怪。”

　　“他覺得是我把他送進去的。”藍澈突然開口，聲音顯得有些冷，“是嗎？”

　　顧九傾送開藍澈的手臂，抬頭與他對視，不用回答，藍澈已經從顧九傾眼中知道了答案。

　　他繼續說：“小丫頭，如果真的是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

　　這才是他所關心的。

　　顧九傾怔了一下，其實她心里早就知道了，修爵赫根本沒有瘋。而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腳，把他送了進來。顧九傾其實心里知道會是藍澈，但卻也無法下定論，那畢竟是她最愛的人。

　　顧九傾搖了搖頭：“我總是覺得你太完美了，現在有這么一點破綻，挺好的。不然總覺得自己在和機器人談戀愛。”

　　藍澈聽到顧九傾的回答，笑了出來：“我一點都不完美，尤其在遇見你以后，我才發現自己是那么的邪惡。我想把你保護起來，任何威脅到你幸福和快樂的人事物我都想要毀滅。”藍澈停頓了一下，“不擇手段的毀滅。”

　　藍澈眼神中充滿了戾氣，但其實那戾氣也不過是藍澈一時沒控制住而釋放出來的十分之一而已。

　　顧九傾微怔，但很快就垂目恢復了：“我的幸福和快樂是你給的，能夠毀滅它的只有你。其他的任何事或許會影響到我，但絕對毀滅不了我。”

　　藍澈瞳孔放大，心底的那塊石頭一瞬間被擊碎，一股暖流涌上眼角。那感覺很奇妙像是身上的某些神經一鼓作氣的想要從他的眼睛沖出來。

　　一直到感覺到了眼淚，他才知道原來那是淚腺。有多久了，他沒有這種感受，以至于他忘了哭是什么感覺。但每次遇到顧九傾的事，他總是會控制不了，無論是眼淚還是沖動。

　　“藍澈，我可能沒有辦法像你愛我一樣的愛你，甚至可能這一輩子我都無法平衡這份愛。因為我錯過了太多了，那五年我補不了，這一年我也補不了。”顧九傾抬手輕輕地抹掉藍澈的眼淚，“所以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在什么都不告訴我的情況下為我再做什么危險的事兒？不對，即使在我知道的情況下也不可以再這樣。”

　　顧九傾抹掉藍澈的眼淚，自己的眼淚卻止不住。藍澈沒有馬上答應顧九傾，他沒有把握能夠做到這個約定，而他所不能做到的承諾，他不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