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隆漁莊項目完工后,李昂山就帶著他的百十號人轉場到常吉高速二標段修涵洞。所謂涵洞,就是高速公路路基下,為了方便車輛和行人穿堤而行,修建的像城墻門洞一樣的洞子,一般都是鋼筋混凝土澆筑而成。李昂山施工的十一個洞子,足足干了三個月,眼看就要完工了。這天,指揮部派了一些技術人員過來,又是拉尺子又是打儀器的。小新不明個中原委,便問道:“你們這是搞什么呢?”
“驗收啊,驗收了,指揮部就可以付錢啦?!?p> 小新心里好生喜歡,三個月的辛苦,終于到了出成果的時候。他心里盤算著,十一個洞子,共有五十五萬元的利潤。這么多錢,咋分呢?這回是自己牽線搭橋,出力最大,應該多分一點。
工作結束了,李昂山安排準備下堤的民工在工場里等著,自己和小新拿著與邢遍山簽訂的合同去指揮部結賬。指揮部的財務人員感到奇怪,說:“二標的涵洞款子,不是早就按照合同付給邢遍山了嗎,怎么又來要工程款呢?”
昂山忙把與邢遍山簽的合同拿出來給財務人員看,說:“洞子施工是我們做的,工錢應該付給我們,目前我們一分錢也沒拿到?!?p> 財務人員把昂山拿出的合同仔細看了一遍,說:“這是邢遍山往下的一個轉包合同,與指揮部半毛錢關系沒有。指揮部是與邢隊長簽的合同,工程款自然要打給他。你們沒得到錢,趕快找他要去。”
另一名財務人員補充道:“聽說邢遍山從這兒結了款,人就失聯了,到現在也沒個音訊,八成是卷款跑了。”
仿佛天塌地陷,李昂山和小新二人都嚇傻了。半響沒回過神來。邢遍山跑了,百十號人的工錢找誰要去?昂山心中憤恨,無處發泄,逮著小新就罵:“你個豬腦子,你不是說他是你親舅,不會騙你嗎?現在他人呢?”
小新腸子都悔青了,他不該貪圖小利上了騙子的圈套。騙子認錢不認人,親戚朋友才是最好的行騙對像。李昂山罵他,他蔫頭聳腦悶不作聲。但罵歸罵,罵得再多也于事無補。
李昂山揣著氣憤、懊惱的心情回到工地,一下癱軟地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痛苦萬分。百十名農民工,看到隊長回來了,原本高高興興圍過來領工錢的,見昂山坐在那里眼睛發直,一言不發,料定出了蹊蹺。小新慢慢給大家講清了邢遍山卷款而逃的來龍去脈,工場上立刻就像炸了鍋,有惡語相向的,有罵爹罵娘的,也有自認倒霉不言語的。
鬧騰了一陣子,昂山平定了一下情緒,終于站起來說話了:“兄弟們,實話告訴大家吧,這三個月,白干了,我們為他人作了嫁衣裳。是我對不住大家,我輕信了人,不該拍這個板,連累大家了。但是,我是隊長,你們出來干活,是沖著我來的,我一定擔這個責。你們怨我、罵我,甚至打我都可以,我一定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讓你們把氣出完。出完了氣,我給你們每人打一張欠條。今天沒有錢付給你們,但不等于永遠沒錢付給你們,這個賬,我一定會兌現。我是李昂山,不是邢遍山,即使去討米,我也會一點一滴地把大家的錢還上,請大家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
罵罵只能泄憤,吵吵不解決問題,大多數民工還是理解的,事情也只能這樣了。
李昂山遣散了民工,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里。老婆翦潔出院不久,身體虛弱,精神頭也不太好,聯想到自己被人騙了個一干二凈,還落了一身債務,翦潔病殃殃的急需大把資金治療,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他是個堅毅果敢的漢子,從來沒有被困難擊倒,但這次,他深感身心疲憊,無力回天,不禁傷心落淚起來。翦潔知道了他的狀況,用孱弱的聲音說中:“昂山,欠人家的錢,總歸是要還的。我們這套房子,通過房改,已是我們自家的財產了,要不你把它賣了,也能收回一些欠條?!?p> “小潔,斷然不行。”昂山拒絕說:“賣了房子,我們露宿街頭嗎?你搭上我,本來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還要無處安身,你叫我良心何以得安?欠債不錯,還是一定要還,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得一步一步的來。這些不用你擔心,你只管養好身子,身子養好了,我還要和你好好享受美好生活呢?!?p> 鐘愛書知道翦潔已經出院,她提了一只活雞過來,想給嫂子補補身子。進得門來,見嫂子和昂山在一起說話,二人都有悲傷之感,便問清原委,然后說道:“哥,你是多硬的漢子,一點困難就能壓垮你嗎?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要打起精神,昂首挺立,因為生活要繼續。”
翦潔說:“愛書,感謝你經常來看我,還提這買那的。你不要因為我耽擱了你的工作。”
愛書說:“嫂子,這雞不是我買的,是別人托我幫忙辦事,送給我的。我想你現在最需要補一補,這才提將過來?!?p> 翦潔說:“昂山,你把雞拿到市場上去賣了吧。我這身子,估計好不了啦,補也沒用,換得一個錢是一個錢。你欠那么多賬,要一分一厘地擠出來,把窟窿補上?!?p> 鐘愛書被嫂子的話感動了。心想:阿哥阿嫂,多好的人??!可好人咋就這么多磨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