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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空

理想的慘敗

灰色的空 可樂沒脾氣 2002 2020-10-16 20:40:24

  其實這點小傷算不得什么,想我那次鼻炎動手術,那才是煎熬呢!

  兩根十幾厘米長的紗棉將我的鼻子堵的一塌糊涂,還告訴我不許用手去拉扯,我傻呀?這還用得著說?

  只能用嘴呼吸那感覺才讓人痛苦,況且我又是個睡覺不張嘴的人,好幾次差點兒自己把自己給憋死。還有,滾燙的氣息把我的嘴唇烘干,腫了起來,用嘴去撕咬,簡直可以扯下一整塊“膠布”來。

  術前術后我在醫院待了十幾個日子,我想抵得過在世上一年了,出來時,世界一切都是可愛的。

  這一次沒多大問題,好比高中生做小學題目了。

  我住的是一個四人間,由于醫院生意不景氣,故而只有兩個人住,另一個是一個藝術生。每日給我測體溫的是個美女姐姐,吊點滴的是胡子邋遢的大叔。

  這個大叔也不大,只是模樣上顯得老成,他還是個主任。他擼起我的袖子就是一頓操作,我說:“痛。”,他說:“不痛。”,哄小孩呢?

  我真的有寫投訴信給醫院,讓這個大叔別干了,不光給我吊點滴,就是其他的也最好別做,廁所里總是堵塞,安排他去干那個頂好不過了。

  給我測體溫的美女姐姐才是我心目中護士該有的形象。穿的那么可愛!說到這,我又犯癡笑了。每次來,總是稱呼我小朋友,聲音太好聽了,酥得人心癢癢的。然后一雙白白的,嫩嫩的小手按在我的額頭上,另一只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好像沒有熱,不過,我們還是量一量吧。”

  接著捏著體溫表甩了甩,看樣子很吃力,我真擔心把她累壞了。

  她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區別于學校女孩的洗發水香,有一股淡淡的消毒酒精和一絲絲甜甜的氣息,我愈發不能地喜歡。

  “小朋友,來,填到胳肢窩里。”她說話很有趣,她說胳肢窩是“嘎子窩”,要是那個大叔這么說,我非把體溫表給摔了。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大白兔奶糖給我,第一次給我前問我:“你血糖高不高?”,我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可從沒量過那玩意,只不過我一見她就腦袋發昏,視線模糊。

  其余的時間我都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無聊的要死。

  對了,我還有一個病友呢,我得介紹介紹他。

  我倆關系忽遠忽近,我問他他理我,我就覺得近,我問他他不理我,我就覺得遠。

  這個人是個神經病,哪個正常人拿小刀割自己的手臂?不止于此,聽說他還嚼過玻璃渣子。一個人對自己都下得去狠手,那對別人豈不是更狠毒?所以,我一般都跟他好言好語,生怕得罪于他。

  他學的畫畫,在醫院時也會偶爾畫一畫。說真的,我鄙視他的畫,他不會畫人。就拿那一次來說吧,我倆都吃過午飯,各自無所事事,恰巧那天下午陽光很好,病房的窗子外是一片樹林,我便請求他為我以窗子為背景畫一幅像,他輕松答應了。

  我當時就感覺不對,等畫完我拿來一看,什么啊!他畫的就是一口窗子,窗子里連根毛都沒有。

  “喂,你這樣使我很難堪啊!”我覺得我足夠幽默。

  “啊!沒關系吧。”他病態的臉上干裂的嘴巴,像一個死人。

  “難得陽光這般好,我脖子僵了都沒敢動。”

  “是啊!謝謝你。”

  “你有點兒過分,不覺得嗎?”

  “這幅畫還不錯,送給你了吧。”

  “不是吧?我要的自畫像呀!”

  “我不畫人的。”他微微在笑,眼睛看向的是窗外。

  “你真是一個神經病,我真想把你釘在畫上。”這句話我沒說出來。

  住院期間,班上竟有代表慰問團來看望我,買了些水果和牛奶,還有人把一疊筆記復印本送給我。我也略盡地主之誼請他們在醫院食堂吃了一頓,并答應他們盡快回去。

  “喂,蘋果吃嗎?”我坐在床上問他。

  “喂,筆記你看嗎?”

  “喂,你說句話呀?”

  他一句也沒理我。

  有一個夜晚,我從睡夢中渴醒,睜開眼,屋子里全是月光,我側過頭去,發現有個人影立在窗前,嚇了我一跳。然后我看見他的床鋪空空的,心稍稍平靜下來,原來是他呀。

  這已經是深夜了,他不睡覺立在窗前干嘛呢?像一個鬼魂一樣。他果然有病,神經病,我肯定地想。

  我想喊他一句,突然想到,這人會不會是在夢游?他在做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據老一輩的人說,夢游的人魂魄是浮在頭頂的,千萬不能驚到他,他一醒魂魄就飄走了,人自然也就死了。

  我小聲地喘息著,生怕把他驚醒了。

  他伸手在窗外招啊招,愈加使我感到恐怖。莫不是在同孤魂野鬼打招呼?此時,我全身發冷,雞皮一塊一塊的,被子里一點兒熱氣也感覺不到了。

  “太丑陋了!不,我說太美麗了!”

  咦?他說話咋比白天說的還要清楚,讓我以為他此刻才是活著的,而白天是在夢游。不過,這話是什么意思呢?

  我悄悄地暼看他,他又靜止了,我想別看了,這或許是我在做夢,快點睡,快點兒天亮。

  忽然他雙手按在窗臺上,踮起腳,身體向前伸著,一只腳抬起。

  啊!他這是要跳下去嗎?喂,別傻,這是三樓,我在心里狂吼。

  他已經騎在窗臺上了,而另一只腳也蠢蠢欲動,我再也不能假裝看不見了,大叫一聲:“喂!”

  他身體在月光下猛的一顫,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到我直直坐著。他停頓了一下,然后把腿從窗外收回,轉下窗臺,徑直回到床上躺下,蓋上了“白布”。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是接下啦一句話使我整夜都沒能再睡。

  “神經病!”

  他罵我?我哭笑不得,我何必跟他一般見識,這個神經病。

  臨別前,我們深深擁抱。他還是將那幅窗子畫送給了我,出了醫院,被我隨手丟進垃圾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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