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申時,玉露準時到了驃騎大將軍府。
驃騎大將軍府并沒有大長公主府那般風雅,雖然這個府邸的布局裝飾多半是前朝文官所留,極盡風雅,到如今也被毀的差不多了,畢竟陸家世代武將,連半個文官都沒出過。
看陸青青就知道了,將軍府里養個女兒都是這般張揚跋扈的性子。她自小學騎射,雖不喜用弓,但箭射得奇準,還教過玉露。大將軍最愛這個獨女,十八般武器都教過,教出她使得一手的好短棍。
玉露來陸府里已是熟門熟路,不需有人帶路都不會迷路。平日里她來尋陸青青,府中大小奴仆都不會攔她入府,只會殷勤地引她去陸青青院子里,甚至有些人都與芳雨晴風交好,還會嘮幾句家常。
此時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陸青青的院子,而是這大將軍府里難得雅致的一處——廣云池。
廣云池乃是舊朝所建,不同于白京城東南隅處水岸曲折的曲江池,廣云池水面寬闊,上有亭臺水榭,下有朱欄環繞,連水岸都是玉石砌成。池邊有垂柳菖蒲,池內有蓮花疊山,還養著數十只鴨子仙鶴。如此風雅之極的場所,一次次挽救了要籌辦各種宴席的將軍大娘子。
陸青青同阿四早就在廣云池的石橋前等著了,見玉露來,她急急地道:“你再來晚些我可就要去大長公主府了!”
“用個晚飯而已,你倒要我多早來?”
二人說著話,就踏上了石橋。
因為池面太過廣闊,走上石橋時便有陣陣大風。陸青青“啊呀”了一聲,腳步有些不穩,阿四伸手要扶,玉露瞥見了對面亭子里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的人,便不動聲色地抬手拉住了陸青青。阿四一愣,抬頭見到那人,又低下頭跟在陸青青身后。玉露穿著的大袖衫垂下來,正好擋住了阿四伸出的手。
對面來的人是陸家大郎,陸淵。
此人身材高大,雖魁梧卻絲毫不顯笨重,很稀奇地有幾分儒雅氣質。他算得上是整個驃騎大將軍府里最學富五車的人了,曾中過常科明經進士。雖然那之后再沒考上,但這足以讓大將軍和大娘子高興得連著擺了四五天的宴席,開倉放糧了十七天。
陸淵長得也十分英俊,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只是他向來不茍言笑,玉露每次見他,他都沒有表情。
身為府里的嫡長子,他從小便刻苦學文習武,約束下面的弟弟和妹妹。天不怕地不怕的陸青青在他面前都像一只乖巧的黃鸝。
“陸淵問郡主金安。”他行禮動作瀟灑流暢,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愉悅。
“大將軍快請起。”玉露虛扶了一下。
陸淵現在官拜正三品,是右監門大將軍,掌管宮城門禁,難得有一天休息。
“今日陸淵兄休息,我前來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郡主不必如此客氣。”陸淵看了一眼躲在玉露身后心虛的陸青青,薄薄的嘴唇扯出半分冷笑,“定是青青胡鬧,非要郡主前來。”
玉露看著眼前的男人,又微微側頭看了看躲在自己背后的陸青青,不禁笑出了聲,道:“此處風大,我們還是在屏風后說話吧。”
陸淵做了個請的動作,玉露走在前面,先繞過了屏風。陸青青三步并作兩步,正欲低著頭從陸淵面前快速溜過去時,陸淵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下手自然有輕重,但還是嚇到了陸青青,她抬頭正要生氣,陸淵嚴厲的眼神就像一盆涼水,直接把她的心火澆滅了。
“阿兄……”她撒嬌似的擠出一個討好的微笑。
“少來。”陸淵絲毫不為所動,“你前幾天惹的禍事又鬧到我面前來了,知道我給你料理了多少糟心事嗎?你別以為你把郡主帶過來就沒事了,今日的訓,你是逃不了的。”
“我哪兒有啊,再說,阿兄你自己看到郡主不是很開心嗎?”陸青青不敢頂撞這個威嚴的長兄,小聲嘀咕。
陸淵下意識地往屏風里看了一眼,他擔心玉露聽到適才的話,又回頭不輕不重地用手彈了一下陸青青的額頭,在她吃痛的時候,他健步繞過屏風走進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