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榮大聲嚷嚷著，旁邊也有女眷附和她。玉露坐在椅子上，看著玉顏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她低頭喝茶，偷偷勾了勾嘴角。
玉顏公主去吐蕃的時間太長了，眾人倒沒有忘記她傾國傾城的容貌，卻忘了她當年是如何在白京城叱咤風云的。玉榮還在說這馬有多么不好，趙柔在旁邊早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看玉顏發火的樣子。
果然，玉榮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后傳來了玉顏的聲音：“你說夠了嗎？”
外面是炎熱的艷陽天，還能聽到聒噪的蟬鳴，可眾人背后都透著一股子涼意，冰冰涼涼，從后脊梁涌上心頭。
馬場上受傷的小娘子被抬走了，馴馬師正在安撫適才發性了的馬，還有幾個打完馬球的人走了回來，見大家都死一般的沉寂，面上的笑也消了下去，站著不敢說話。
玉顏盯著玉榮，往前一步步慢慢走著，她語氣帶了幾分肅殺，道：“看來是我離京太久了，竟然不知道憑你也能在我面前笑。”
玉榮身子顫抖著避開她尖利的眼神，強撐道：“我也是公主，為何不能？”
“哈！”玉顏大笑了一聲，眾人在心底感嘆，她雖然是個狠厲的人，卻長得太過美貌，這種時候都還能讓人被這一笑所驚艷，除了玉顏公主外再無人能做到了。
“殺了。”她朱唇輕啟，很簡單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玉榮腿一軟，已是坐在了地上，她渾身抖似篩糠，臉色慘白搖頭道：“不，我是公主，你不能，你不能……”
旁人哪有敢出聲的，玉顏滿意地看著她們都白著臉低下了頭，她回頭看向還坐在原位喝茶的玉露，幾不可見地嘴角上揚了一瞬。
“把玉榮公主拉起來，好歹也是皇家的人，坐在地上成何體統呢。”她看向癱坐在地上的玉榮，眼神里充滿了蔑視，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宮女前去攙扶玉榮，她好像醒了一樣，上前幾步抱住了玉顏的腿，哀求道：“你不能殺我，別殺我，我想活著！”
玉顏大笑了幾聲，她的指甲修得細長，又用鳳仙花染成紅色，襯得雙手潔白如玉，十分好看。這雙手輕輕撫在了玉榮的臉上，她彎下腰輕聲道：“我怎么會殺你呢？我不過是要殺那匹蠢馬罷了！”她后半句話說得大聲，眾人這才舒了口氣。
玉榮再不敢說話，被人攙扶著縮在椅子上，灰白著一張小臉，早沒了先前容光煥發的模樣。
玉露只當是看了一場好戲，玉顏回城的那天，她就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
宮人把那匹馬牽了下去，那馬兒好像預知了自己的命運一般，猶自掙扎著，卻也掙不脫韁繩，硬是被拉著離開了馬場。
此時沒人敢說話，都僵坐著聽馬兒慘烈的嘶鳴聲，有宮人來報馬已死了時，玉榮更是被嚇得昏了過去，玉顏看都不看就叫人把她抬下去。
玉顏笑道：“我從吐蕃帶來了一位廚子，最會做馬肉，待會兒讓他做了，分給你們吃。”
眾人只稱不敢，唯有周岑笑了一聲，應聲稱好。
“既然少了一匹馬，我也沒了興致，不如我們比比騎射？”玉顏雙眼緊盯著玉露。
“公主在吐蕃，想必也是有所精進，我本就不如公主，現下又哪里敢露怯呢？”
她這番話說得圓滑，玉顏公主最討厭她這樣故作謙遜的樣子，只道：“今日你必須要跟我比，分個上下。”
玉露輕笑了一聲，點點頭告罪去換身衣裳，有宮女領她進了偏殿，服侍她換上早已備好的胡服，又將一頭的首飾摘下來，玉露頓時覺得輕松不少。
待她再回去時，卻見廳里多了一人，正是長松。
長松本要回宮門口，卻放心不下玉露，打聽到她們在清思殿就趕了過來。他生得俊俏，貌若潘安，在場諸多小娘子都帶著幾分嬌羞打量著他，再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玉顏正要說話，見玉露走了進來，姐弟倆用眼神簡單地互相詢問了一下，玉顏冷笑道：“真是姐弟齊心啊，為了你，你弟弟都敢闖我的宴席。”
“怎么敢稱‘闖’呢？是我要他來的。”
“若我定要說他是闖進來的呢？”玉顏不急不慢地道，“外男擅闖女眷的宴席，驚了公主，不知是什么罪名呢？”
長松踏前一步行禮，不卑不亢地道：“我是永康大長公主之子，受皇家天恩長大，從不敢越禮教一步，怎會作為外男擅闖公主的宴席？”
“你的意思是，你不算外男了？”
長松微微瞇起眼睛來，正欲說話，玉露卻快他一步拿起了適才宮人備好的弓箭，道：“公主不是說要比騎射嗎？”
“怎么，你贏了我就不追究此事？”玉顏嘴角勾起，“想賭嗎？”
“好啊，三箭定勝負。”
二人上了馬，宮人給箭筒里各放了三支羽箭。長松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玉露，她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無妨。
今日被玉顏邀進宮里來，哪怕長松不來，她必定也要和她賭一場騎射的，玉露心里明了，此時倒多了幾分灑脫，沖玉顏道：“若我輸了，公主想要什么？”
玉顏正伸手重新綁自己的襻膊，聞言回首笑道：“要你進宮來，做我的一等宮女！”
有宮人擊鼓示意比試開始，二人都喝了一聲“駕”，頓時沖了出去。單論馭馬術，是玉顏更厲害些，只見玉顏的馬漸漸領先了她，很快就看到了遠處搭好的靶子，玉顏搭弓瞄準射箭行云流水，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好！”眾人叫好。
玉露微微一笑，她也將弓箭搭好，舉手時連一刻也未瞄準，抬手就立刻射了一箭出去。眾人不由看傻了眼，這一箭，也是正中靶心！
玉顏駕馬再往前走，她突然勒緊韁繩，馬長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眼見是要將她摔下去——可玉顏雙腿緊緊夾著馬背，此時搭弓瞄準，又是一箭，正中靶心。
“真是妙極！如此好的馭馬術，大概頂級馴馬師才能做到！”周岑夸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