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誠和兩個弟子是三個月后回來的，鎮江和嘉定的鋪子被人占了，都是官府的親戚花了幾個錢買去的。常州蘇州等地的鋪子依舊是老掌柜，據說那邊經歷過戰禍，是后來又收拾出來重新開的買賣。

　　沐西心中有數，這事不著急，眼看著她來這里快一年了，齋菜還在學習中，就如方丈所說，她做的東西依舊不夠虔誠，貴在新奇巧妙。沐西汗顏，但她知道自己是不夠心靜，或許在心境上她連自己的徒弟都不如。

　　沐西沒學新的菜，德明說能將羅漢上素做好什么都不需要學了。因為那道菜已經融合了多種食材和烹飪技巧。

　　掌握了復雜的菜品那些簡單的菜迎刃而解。練菜是需要消耗材料的，現在不光沐西練習，還有那些弟子們。為了美好的明天，沐西從冬筍破土就開始收集材料，尤其鼎湖上素的材料，如果不收集她怕空間那些材料早晚會被消耗干凈。

　　三姑：草菇、冬菇、蘑菇，原材料很好找。

　　六耳：木耳、銀耳、石耳、桂花耳、榆耳、黃耳，也都能找到，而且她在空間存了不少，以后要更加努力儲備。

　　九筍：蘆筍、冬筍、毛筍、鳳尾筍、菜筍、姜筍、甘筍、豬肚筍、吊絲筍，別的筍都好說，豬肚筍不知何物，沐西一直用龍須筍和箭竹筍代替。

　　沐西不覺得要固定在哪種筍上，當時大師創作這道菜也是根據自己所能獲得的材料做的。

　　一笙便是竹蓀，這玩意她真的很多，不管是新鮮的還是干貨，在云南的時候就沒少弄這東西。只是在食用它的時候將有異味的部位清除干凈，不然整道菜全完了。

　　邊練習邊收集整理，隔幾天沐西便會做上一道羅漢上素讓德心師傅給方丈帶去。最后方丈發話了，可以了！“不是你做的好了，而是我吃膩了！換菜！”

　　還真是不好伺候的和尚！沐西只好做了給德明德心兩位師傅，同樣材料不同的人做出來總是不一樣。沐西在無數次被否定后，開始嘗試變換里面的材料，尋找著最合適的搭配。

　　某一天德明師傅吃了一口沐西的菜猛然一抬頭：“你里面換了什么？我覺得這味道比以往的都要好。”

　　沐西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記錄，“銀耳換成了羊肚耳，菜筍用了燕筍，姜筍也沒用，多了雷公筍、麻竹筍，蘑菇也換了換，這次用的是香菇。”在眾多菌菇中，干香菇的味道始終是沐西最愛。

　　揚州這邊筍多，燕筍、雷公筍、麻筍都有，味道十分好，新鮮的竹筍代替菜筍姜筍是沐西早就想做的。還有配菜，不一定要用那些，只要口感顏色好即可。

　　“你做的很好，菜本就沒固定格式，應該學會根據時令變化里面的東西。”

　　沐西卻沒高興，她依舊想用原來的材料做出滿意的齋菜。沐西將新的搭配菜方給了德明師傅。

　　作為回報，他幫沐西分析了一下她做菜失敗的地方，“心不夠靜，處理材料有些依舊欠火候，還有味道掌控，這需要你自己摸索。可能是個人口感的問題，你做的不一定錯，只是不適合我的口感。”

　　這不還是差了點！德明師傅不知道為什么沐西要執著于那個菜方，在他看來，新的菜方完全可以取代老菜方，但他對于沐西的精神很少欽佩。沐西現在反而不太執著了，她發現反復地做一道菜真的更能很好的掌握材料的特性味道，還有菜與菜之間相融合激發出來的新的味道。這感覺很奇妙，所以她不停地反復著一道菜，有時候她能陷入某種意境中，那種玄妙無以表達。

　　顧建寧回來了，身上帶著遠行歸來的風塵味。

　　“這次出去了好久吧？”

　　“是，不想在家，母親一直逼我續弦，但我還沒那個心思。”顧建寧低頭喝著茶，似是滿懷心事。

　　沐西不想問，既然無緣便不想與這個男人糾纏太多。

　　顧建寧說著如今生意的不好做，如果不是朋友幫忙可能就回不來了。他沒說出了什么事，神情黯然顯而易見。沐西想想也知道個大概，只要打仗就沒太平的日子過。兵就是匪，匪也是兵。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該怎么安慰這個男人。

　　“幫我做一次宴席吧，我想款待幾位朋友。”顧建寧最后道。

　　“好，吃葷吃素？”

　　“葷素不忌，但我說請他們吃齋菜。”

　　沐西問好了幾個人，哪里人？有沒有什么忌口的等等，

　　請客的地方依舊在顧家，卻是偏院，很安靜的地方。一共七人，顧建寧要了十六道主菜，點心主食，隨便上一些即可。

　　“六道冷菜，十道熱菜，點心就安排四種——桂花糕、馬蹄糕、蓮子糕、酥皮蘿卜絲卷。主食就做做小饅頭和薺菜餛飩如何？”沐西簡單草擬了一個菜單。

　　“會做素面嗎？總覺得不吃一碗素面不算吃齋一般，吃了素面仿佛算是圓滿。”

　　“好，雪菜筍絲面還是青菜素面？”

　　“青菜清湯面”

　　這個男人在尋找什么還是在放棄什么？

　　顧建寧給了沐西一百兩銀子，連工帶料，“呵呵，材料太好了你自己虧！”

　　“沒關系，怎么都是我賺，從鹽運使家拿到的材料還有很多干貨。”

　　“好，那就麻煩你了！”

　　給這七個人做菜，沐西還真費了心思，那幾個大菜是必須上的，想到空間還那么多黑松露，便用黑松露做了兩道菜，黑松露菌菇酥盒，黑松露與杏鮑菇、草菇、蘑菇炒制入味后用春卷皮包裹炸酥炸脆，表皮酥脆，里面充斥著菌菇與黑松露的香，別有一番滋味。

　　黑松露與牛肝菌、大黃瓜、西葫、西紅柿、茭白一起，又是一個味道。

　　糯米和牛奶、奶油鹽和白糖打磨成細膩的漿，熬制成煉乳的樣子墊底，搭配上整齊的照燒酥排骨不知道古人喜不喜歡？

　　鮮嫩的蘆筍與素蝦仁，一個青翠，一個晶瑩白潤如玉，不知道是和體驗？

　　酸辣的泡椒素毛肚，酸甜可口的鮮嫩小筍芽，加了鮮嫩玉米粒的灌湯素黃魚看著就有食欲！

　　山水豆腐，外酥里嫩，沾著特制蘸料相信沒有人不喜歡。

　　改良版的羅漢上素沐西對此很有信心了，她在看來，那就是她最滿意的作品。

　　最后是素面，面條拉得均勻纖細，柔軟中卻韌性十足，那是沐西經過一次次揉醒在井里吊了兩天的結果。面已經充分激發出它的筋性和柔韌性。開水入鍋，長筷輕撥，水中蕩了幾蕩，便被挑入碗中。

　　一勺清湯一根青菜，一縷素面，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一碗素面。

　　面條順滑如絲，柔中帶韌，湯清如水，卻讓人貪戀地想一飲而盡，不夠，還想再來一碗！這是什么湯？為何身心的污濁有被洗滌的感覺？此時不需要更多表白，一切語言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