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平等契約
嗤——
嗤嗤——
薇薇安看見高壓蒸汽從那個大家伙的關節處噴了出來，眨眼之間，熾白的水霧就將它全部吞沒。
咔——
咔咔——
白霧之中，魔神般的身影站了起來！
蒸汽凝結的水流沖刷著它的身體，灰塵與污垢之下，華麗至極的顏色漸漸顯露。
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陽光就被塵封。
三百年了，它終于重獲新生！
這一次，它必將為這個世界帶來真理！
原來這就是先知大人的力量么！？
薇薇安崇拜的看著梅林的側臉，果然，奶奶說得沒錯，梅林大人是天命之子，是必將拯救這個世界的人！
‘可以了，關閉閘門吧。’
梅林沒有薇薇安那樣的視力，一片強光之中，他完全無法看見那東西長什么樣。
機動裝甲反手關閉了后頸反應爐的閘門，照亮此間的光芒瞬間消失，世界重歸黑暗。
踏——
踏——
踏——
沉悶的腳步自遠而近，起初還能聽到一些別扭的嘎吱聲，漸漸地，機括之間的生澀感消失了。
一臺造型炫酷無比，渾身上下不靈不靈的機動裝甲自黑暗中走出，單膝跪在了梅林面前。
它，它……它竟然是純金色的！
我的天吶！那個白癡竟然造了一臺純金的高達！
‘我覺得挺好看的啊……你看它那個胳膊……’
‘別說了，別說了……它有名字嗎？’
‘扎古。’
？？？
它不配！不配！不配這個名字！！！
‘就是個名字嘛……’桂妮道，‘它性能很強的，你上去試試就知道了。’
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就算死在這里！被女皇抓住鞭尸！也不會坐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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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鼓起勇氣上前打擾梅林大人。
大約一個小時前，梅林大人問了自己一些關于那些羅素水手的事，然后就一直沉默的盯著那些勝利權杖投射出的圖像。
他的表情很凝重——盡管太陽面具遮住了他整張臉，但薇薇安能感覺到，這一刻的他很嚴肅。
“梅，梅林大人，您怎么了？”
梅林把目光從圖像上收了回來，那些圖像是勝利權杖投影出的橡樹宮完整結構圖，從地上的宮殿到地下的迷宮再到迷宮下的軍械庫，所有的一切應有盡有。
這支權杖，是前代梅林從系統那里兌換的第一件火種裝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系統的本體。
“薇薇安，”梅林的聲音很平穩，“你是個二級女巫，對吧？”
太陽面具是一個‘信息采集器’，透過它，梅林能清楚的看見薇薇安的‘戰斗力’。
女巫從低到高分為五級，一級女巫只有身體素質的強化，二級女巫可以操縱元素之力，三級女巫已經開始覺醒自己的特質。
薇薇安點了點頭。
“愿意與我簽訂契約，成為我的眷者嗎？”
薇薇安的呼吸停滯了，她不敢相信像自己這樣渺小的二級女巫能有如此殊榮，成為先知大人的眷者！傳說中先知大人的眷者都是無比強大的女巫，她們能從先知大人那里得到莫大的好處！
“我愿意！我當然愿意！”
少女撲通跪了下來，拜服在梅林的腳下。
“把手伸出來。”
一雙白嫩的小手高高捧起，梅林大人這是要賜予我他的精華么？
會，會不會很疼……
她感覺到一根溫潤的棍狀物——梅林把勝利權杖放在了她手上。
“好了，契約完成了。”
“這，這就完成了嗎？”
沒有禱詞，沒有誓言，什么都沒有，原來契約是這樣的？
“當然，薇薇安小姐。”
梅林笑了笑，這是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笑，可惜太陽面具遮住了一切，薇薇安只能看到一張偉岸而威嚴的臉孔。
“起來吧，我的眷者，”梅林說，“交給你一個任務。”
“是！我的主人！”
“叫我梅林。”
“可是主人……”
“這是主人的命令。”
“是，主……梅林。”
“你的任務很簡單，把那些水手帶到出口，”勝利權杖再次投影出了橡樹宮的地圖，梅林在迷宮的角落里點了點，“就是這里——記住，一路上要蒙著他們的眼睛。”
“那您呢？主人。”
“我很快就和你們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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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不契約她？’
‘我有契約她的價值嗎？’
所謂的‘少女契約系統’，就是和小姐姐刷好感，好感到了一定程度就能攻略她們，然后簽訂契約，獲得‘戀愛點’，小姐姐越是愛他，他就能獲得越多戀愛點，然后從系統那里兌換越多東西。
但是前代梅林已經把所有東西都兌換完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契約能大大提升女巫的能力嗎？’
‘所以前代梅林契約了很多女巫？’
‘那當然！沒有女巫你怎么和女皇抗衡？’
很棒的想法，擁有女巫這種作弊器，不管是直接訓練她們成為戰士，又或者是利用她們的能力搞工業建設，都會大大降低這個世界的攻略難度。
但女巫是靠火種活著的，她們越使用能力，火種就衰變得越快，越是強大的女巫，就越短命。
‘我的天吶，你這是大發善心嗎？’
‘是的，我憐憫她們。’
‘現在不是糾結道德問題的時候吧！？’
‘你覺得這是個道德問題？’梅林反問道。
桂妮沉默一瞬，繼續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犧牲是必要的，她們愿意為你……’
‘所以他被關在這里是因為犧牲得還不夠多？’梅林打斷了桂妮的話：‘我并不排斥犧牲，這是人類最偉大的品質之一，但你憑什么說她們是自愿的？’
‘我又沒讓你逼她們為你賣命！’
‘但我可以。’
很久以前，梅林曾和一位摯友討論過一些無聊的話題。
比如‘有奴役他人的能力’與‘有奴役他人的想法’哪個才是真正的奴役？
梅林認為，唯獨在奴役這件事情上，能力比想法更加可怕。
少女契約系統，光這六個字就是原罪。
‘你這個榆木腦袋！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這是腦子有病，精神潔癖啊！’
‘謝謝夸獎。’
…………
…………
沒有理會桂妮的罵罵咧咧，梅林按照記憶中的迷宮地圖，前往另一側的‘軍械庫’。
他不確定這個橡樹宮是誰修的，記憶中沒有這部分資料，但這座宮殿——又或者說這座終焉之島，是一個‘研發基地’。
地面的橡樹宮是居住區域，地下的迷宮則是研究設施與倉庫。
三百年前，女皇與白袍先知決戰鐵崖城，白袍先知戰敗，而后他的眷者們背叛了他，將他獻給了女皇。
女皇把他囚禁于終焉之島，但這個島的位置，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女皇一統潘幾亞大陸，部分忠于白袍先知的眷者們轉入地下，建立‘光復會’，三百年來一直與女皇抗爭著。
——這是薇薇安的說法。
但在梅林看來，所謂的‘抗爭’，恐怕是單方面的貓戲老鼠。
三百年足夠一個大一統帝國掃清所有叛逆了，后幾代女皇沒有可能搞不定一個小小的叛逆組織。
而今薇薇安一行人釋放了自己，女皇的天馬近衛尾隨至此，嗯，很顯然，那艘空艦跟了她們三個月也沒被發現……
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海外孤島，絕境。
五十名女巫+四百名羅素水手vs一個中隊300名天馬近衛+一艘空天母艦，絕境。
你要問我勝率有多少？
不可能的，這仗沒法打，光那艘空艦就是降維打擊了。
但我不需要贏。
我只要帶著這些人戰略轉移回潘幾亞大陸，然后便是天高任鳥飛了。
問題是，怎么跑路？
辦法很多，真的，我有一萬個跑路的姿勢。
前代梅林所留下的遺產可以派上大用場，比如讓桂妮把自己拆了，啟動那艘空艦——這是最簡單的辦法，噸位在那里，無論是直接開打還是上船就跑都行。
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不僅僅是物力，還有人力。
沒有人，有再好的裝備也沒用。
直接開船跑，意味著我將完全暴露橡樹宮下的秘密，而且跑路之后只有一艘船外加薇薇安和十三名水手，即便回去了，光桿司令又能做啥？回頭天馬近衛帶人把橡樹宮里的東西一搬，我要人沒人要裝備沒裝備，在女皇的眼皮底下偷偷種田么？
所以嚴格來說，這場戰略轉移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第一、跑路
第二、帶人跑路
第三、帶人跑路的同時保住橡樹宮下的秘密
這就很麻煩了……我得先想辦法從天馬近衛手里救人——該死，如果不是那個愚蠢的灰衣女巫，我現在手頭至少還有些人可以用的。
…………
…………
就是這里了。
梅林看著眼前的死胡同，拿出了薇薇安的吊墜，嵌入右側墻角的凹槽后，地面有了微微震動，厚重的石墻緩緩裂開，然后……
卡住了。
‘讓那玩意兒去推一下。’
三百年了，這里的傳動裝置也該出故障了。
‘它叫扎古！’
我扎你老母啊扎扎扎！
‘你又罵我！’
‘別鬧了，桂妮……’
有一個對自己知根知底的‘肚中蛔蟲’的感覺糟透了。
梅林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桂妮知道自己的所有想法，在她面前，自己就仿佛是個透明人，沒有任何隱私。
——我的人設明明就是冰冷鐵血的高領毛衣男，你動不動就把我腦子里的吐槽暴露出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要面子你就不要吐槽我不行嗎！？’
‘我錯了，我錯了……開門吧……’
桂妮操縱著扎古走上前去，鋼鐵軸承的運轉中，濃霧般的白色蒸汽噴涌而出，那雙鐵手扣著石門間的縫隙，怪力涌動，石門被緩緩拉開。
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
鐵銹，以及……受潮的火藥。
門后是個巨大的工坊，銹蝕的鋼鐵機床排列著，機床上躺著許多還未完工的機動鎧甲。
梅林走向了工坊的另一側。
靠墻的架子上懸靠著許多鐵木結構的棍狀物，梅林拂去上面的灰塵，這是……燧發槍。
木質握柄已經腐朽，梅林大致掃了一眼，搖了搖頭。
燧發槍甚至不如弓箭，這不是他需要的東西。
順著架子往下找，在快到架子尾端時，他終于找到了另一種‘火槍’。
彈藥裝填口在火槍末端，他將槍口對準自己，用力吹了吹槍管內積蓄的灰塵。
很好，膛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