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被留在了現場，吃飯的功夫，穆柯也拿著盒飯找了過來，看到孟琿已經吃上了，就跟孟建軍打了招呼又去給車上的劉成禺送飯。

　　他們一過來就負責在北邊通路，但相對清閑的穆柯沒事就過來了解現場的情況，在知道孟琿和狗子“大顯神威”的事跡后，他就會故意忽閃著自己的制服，把胸口的標志亮給對方：“你剛才說的哪個救援隊來著？”

　　然后收獲恍然大悟的驚嘆和夸獎。

　　倒也不是愛慕虛榮，他是真的很驕傲。

　　要不是自己，孟琿會出現在今天的現場嗎？

　　間接地來說，他確實算立了大功一件。

　　思緒飄亂，孟琿走在去靠山村的路上，身后是燈火通明的救援現場，路上不時能看到新聞采訪車、救護車和行人，他們行色匆匆，有些會看孟琿一眼，但大多數都只是擦身而過。

　　在路過靠山村西頭的時候，那兩輛消防車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是去了西河子還是已經離開了。

　　整個村子里面都沒有燈光，越走越黑，孟琿掏出手機照著路。

　　“嘀嘀嘀！”

　　手機qq有消息傳來，孟琿邊走邊看。

　　【安靜的雪】：吃飯了嗎？(*^_^*)

　　心里突地跳快了一拍，是秦雪，他們其實早就互加了好友，但只在最開始互發過一個笑臉。

　　【SAP】：吃過了。

　　過了大概一分鐘，孟琿第四次看向屏幕的時候，秦雪終于有了回復。

　　【安靜的雪】：你的昵稱是什么意思啊？

　　【SAP】：樹液。

　　【安靜的雪】：哦……最近老是下雨，真的好煩啊啊啊~

　　想象了一下對方發信息時可能的狀態，孟琿不由抿起了嘴角。

　　【SAP】：不下雨又會很熱。

　　【安靜的雪】：熱的話就可以去游泳啦（害羞）

　　心臟又像是漏掉了一拍，想到之前那次的約定，孟琿感覺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飛快地在鍵盤上按動著：需不需要游泳教練，單獨教學的那種……

　　然后覺得臉頰發熱，又飛快刪掉，簡單地回復了個“哦”。

　　又過了幾十秒。

　　【安靜的雪】：我要去吃飯啦（飯碗）

　　【SAP】：嗯，886。

　　【安靜的雪】：拜拜（揮手）

　　關掉屏幕，手機的光照著眼前的路，孟琿有些走神。

　　忽然手機又響，連忙按開。

　　【代寫暑期作業（限初三、高三）】：許平家出事了。

　　【代寫暑期作業（限初三、高三）】：他爸媽出車禍了，沒事的話，明天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吧！

　　心里一緊，孟琿抬頭看向面前熟悉的大門，飛快地按著鍵盤回了幾個字：我在秀峰，晚點再聊。

　　……

　　踩著板凳，孟琿從衣柜頂找到了上面蓋著塑料布的孔明燈。

　　姥爺的孔明燈做的確實很好，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孔明燈，只用了幾根竹篾編成的骨架卻既輕便又結實，綿紙糊地很細很密，孟琿幾乎可以想象到姥爺自己一個人在家時，戴著老花鏡，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點一點把它做出來的畫面。

　　檢查了一下，雖然已經做好了很長時間，但絲毫沒有破損的地方。

　　底部的架子上裹著一塊粗布，隱約有些油漬，孟琿到廚房找來豆油，將粗布徹底浸濕后又用塑料袋裹住，拎著展開的孔明燈鉆進車棚。

　　去年爸媽給姥爺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把孔明燈小心翼翼地放在車斗里，從工具箱里拿出鑰匙，孟琿扭動把手。

　　騎車出門，這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孟琿還從沒試過在這樣黑的夜晚獨自一個人騎車，還好他雖然成績不錯，但用眼習慣很好，借著電動三輪的燈光，還能辨認眼前的小路。

　　在路過西流上的小橋時，他看了一眼幾乎見底的河道，黑黢黢的像是要擇人而噬的深淵。

　　找地方停下電動三輪，正看到一眾人七手八腳地往救護車上抬擔架。

　　“任務進度已更新，請自行查看。”

　　系統的提示音忽然響起。

　　看過變成了“9/12”的搜救進度，孟琿有些開心地看著激動熱烈的人群，又一個人得救了。

　　而這跟他有關。

　　這種能夠幫助生命失而復得的感覺真的很好。

　　另兩組仍在救援的消防員們趁著擦汗的功夫互相鼓了鼓勁，精神高度緊張下體力流失得很快，但只要被困者還沒有救出，他們就不能松懈，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地做好救援的每一個步驟。

　　只要我救得夠快，死神就追不上你。

　　沒來由的，已經跟被困者取得了聯系的辛邵峰腦海里冒出這么一句話。

　　打過電話，孟琿按著老爸的要求，第一次來到現場指揮車前。

　　孟建軍正在車前等著，看到孟琿空著手過來，不禁問道：“孔明燈呢？”

　　“放在電三輪上了。”

　　“嗯，先上去吧，顧市長說要跟你聊聊。”

　　“哦。”

　　孟琿應了句，從后門上了車。

　　顧長良正坐在一側的座椅上，面前的小長桌上擺著一份吃到一半的盒飯，還有兩個像是大哥大一樣的對講機。

　　“顧市長好。”

　　孟琿躬著身上車，問了聲好。

　　“嗯。”

　　手上捏著一沓紙，顧長良緊鎖的眉頭在看到孟琿后舒展了一下。

　　“坐。”

　　用下巴指了指對面，顧長良翻過手里的一頁資料，又抽空吃了口飯。

　　孟琿其實很習慣跟長輩聊天，由于打小成績就比較突出，不管是來家做客還是外出見到的長輩都喜歡跟他聊幾句。

　　這會兒指揮車里只有顧長良和他兩個人，但孟琿也沒覺得多尷尬，他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指揮車內部的構造。

　　指揮車其實很簡單，就是內部空間大一些的商務車改造的，車廂兩側各有一排座椅，中間是一個五十公分左右寬度，一米來長的長方形桌子，車頭后面位置掛著一臺顯示器，下面擺著車載電臺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

　　“陳書記那邊工作做得很好，多數群眾今晚就會撤離，涉災的每戶只留一個人在這邊等消息。”

　　“咱們到現場的時候有20人失聯，到目前有7人確認遇難，救出來4人，有兩人還在救。”

　　說著，顧長良又往嘴里扒了口飯，有些含混地說道：“不行，年齡大了，不吃口飯還真有些頂不住。”

　　“嗯。”

　　孟琿到現在還沒明白顧長良叫自己過來的用意，而他又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那些數據。

　　“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靠山村那邊挖出來了，是個孩子，六七歲。這樣，算上之前的6人，也就是說最終的遇難人數，最多會是……”

　　二十一。

　　跟著顧長良的思路，孟琿很快就算出了最后的數字，只不過他知道這里面還有一個幸存者。

　　“21。”

　　顧長良放下手里的資料，仰面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