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沒法多問,西門雄開車,杜可可帶了工作室全套手續(xù)執(zhí)照,跟著蘇長青直奔朝陽區(qū)的某派出所。
派出所也是個四合院,進去還沒見到民警就被兩個短發(fā)大媽攔下了,將所有證照檢查了一遍。
“大媽真夠認真負責的,看把我們嚇的,趕緊把證明都送來了。”
杜可可知道怎么和這些人打交道,身段十分柔軟。
大媽瞪了她一眼:“不負責行么,我們就是管這個的!”
李奧在里面聽見自己人來了,又開始叫屈:“我真沒摟摟抱抱,我是喊??,讓模特隨意?一眼鏡頭,怎么就成摟摟了呢?!”
“你這意思還是大媽冤枉你們了唄?”
“我的意思是誤會了。”
“你是老BJ么?”
“不是,大學畢業(yè)留下來的。”
“那就好好說話,??是你們行業(yè)用語?”
“也不是,我這不是努力融入咱BJ么。”
被抓住的是四個人,李奧、兩個模特還有個學生樣的男孩子。
男孩子是北電大三導演班學生,李奧請來的導演,蘇長青見過一次。
案情很簡單,MV已經(jīng)拍差不多了,今天補幾個胡同自然光的鏡頭,周蘭花化好妝后有事沒跟著來,李奧和小導演一商量就上了房頂,打算拍點不一樣的。
問題是小導演恐高,于是就在下面等,李奧帶著兩個模特剛上去開拍沒多久就被大媽團滅了。
大媽咬定小導演是望風的,而李奧帶著兩個騷娘們在上面?zhèn)L敗俗。
這也怪李奧,留著長頭發(fā),長得尖嘴猴腮的確不像好人。
機器里的視頻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大媽卻有說法:“上次我們抓過一伙在胡同里拍光屁股的,當時也是死不承認,打開相機檢查,結(jié)果里面的照片都跑沒了!”
蘇長青很耐心解釋:“我們這是錄像,不是膠卷相機,打開了也不會曝光,真的是正常拍攝活動,給您二位添麻煩非常過意不去。”
“這不能證明他們啥也沒干!”
“真沒有,有的話就拍下來了。”
“可能還沒開始呢,不保證他們不想!”
大媽居然懂得誅心,實力不容小覷。
兩個模特很生氣,叉著腰嚷嚷:“這算什么事,當我們什么人了?!”
蘇長青很嚴肅地訓她們:“把手放下來,怎么能和大媽這么說話,現(xiàn)在單位出面處理問題,都給我消停!”
因查無實據(jù),又有正規(guī)工作室執(zhí)照,在批評教育后將四人放了:“以后注意點,拍戲就好好拍,腦袋一熱上房頂算什么意思。”
這話說得對,房頂又不是自己花錢搭的景,不然在上面光屁股跑也沒人管。
出了派出所兩個模特很擔心:“蘇老板,這個不會留案底吧,那我們可就全毀了。”
看來這也是兩個花架子,這點破事值得人家給你建檔案么?
幾個人找地方吃午飯,蘇長青把電影的事說了,確定由李奧掌鏡,承包下攝像工作。
這小子感激涕零:“竟有這種好事后頭等著,早知道我就早點進局子了!”
兩個模特也算為工作室作出了犧牲,又嚷著要角色,可她們長相太現(xiàn)代范,湊進來很違和,蘇長青沒答應,龍?zhí)锥疾恍小?p> “怎么這樣,好歹我們也是簽約的自己人!”
小導演叫江河,接下去面臨實習,蘇長青倒是給了他個助理,對鍛煉能力很有幫助。
李奧第一次見西門雄,得知他是工作室藝術(shù)總監(jiān)后肅然起敬。
“西門先生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法國,巴黎高等師范……”
藝術(shù)之都出來的,這是個牛逼高人啊。
蘇長青不知道這家伙居然是學師范的,原本打算給人當老師?
沒想到李奧更懂這個:“哎呦,那可是法國最好的綜合大學,拿破侖時代就成立了,出過不少名人,您學什么專業(yè)?”
“肄業(yè)。”
“肄業(yè)牛逼,真有本事的人誰特么有耐心畢業(yè)呀。”
“我一直忙著在老佛爺百貨賣香水了,你信嗎?”
“我信,名仕風范。”
終于有人相信西門雄了,看得出他反而有點懵。
接著討論用什么機器和膠片拍,后期在哪沖洗,事關(guān)色調(diào)風格,談得很認真,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兩個模特耗不住先走了。
化妝、造型組已經(jīng)定了周蘭花承包,服裝馬安娜那邊不是大問題,蘇長青雖然沒名氣,可現(xiàn)在開工的劇組少,多給點錢肯定請得動。
杜可可是當仁不讓的制片人,如此一來劇組的框架基本清晰了,再往里增加道具、美工、場記、剪輯等人就行了。
關(guān)鍵還是選演員,這個得和攝影一起商量著定,畢竟人好看沒用,還得全方位拍著好看。
李奧建議海選:“當然海選,花點錢費點力氣的事,等于前期廣告了,到時候找些媒體朋友整天跟著捕風捉影,哪個明星想內(nèi)定角色了,哪個小演員進導演房間了,反正別嫌臟,或許未開拍劇就先火了。”
這都是圈內(nèi)爛招,不過屢試不爽,蘇長青還知道有的劇組花大價錢請男明星深夜探班,然后炒作自己的女演員,其實兩人連面都沒見。
對此蘇長青態(tài)度謹慎,如果海選他也希望是真正的選拔演員,爛炒出來的熱度就像是剛掏出來大腸,不小心弄破了后果嚴重。
而且怎么著都有臭味。
回到荷花胡同已是黃昏,杜可可回家了,丁嘉洛閉門碼字,西門雄叫住蘇長青,兩人坐在院子里一番推心置腹。
“蘇導,您覺得我怎么做才更像個藝術(shù)總監(jiān)?”
“我覺得你現(xiàn)在做得很好,李奧那么專業(yè)的人都很欣賞你。”
“我想更上一層樓,不能給咱四維跌份。”
這話讓人感動,有點集體主義精神了。
“要不咱把頭發(fā)留起來?”
“像李奧那樣的長發(fā)?”
“不需要那么長,每次連洗帶吹的很麻煩,和女人躺一塊像姐們似的,齊耳長就差不多了,清末革命黨那樣的,不過得吹出大波浪。”
蘇長青想舉例木村拓哉的發(fā)型,可他現(xiàn)在還不太紅,國內(nèi)知道的人不多。
“然后呢?”
蘇長青查看西門雄鬢角:“你是絡(luò)腮胡?”
“很重的絡(luò)腮,十六歲就開始刮胡子了。”
十六歲那年顯然是很重要的年份,西門雄開始賣香水,也開始刮胡子。
“那就留起來,長了之后貼臉修剪整齊,我會讓造型師給你好好捯飭,整出法蘭西大師風范。”
蘇長青沒和他開玩笑,真是照著藝術(shù)家在設(shè)計。
“我相信您的眼光,可以噴香水么?”
“當然可以,但別讓人聞出是什么牌子。”
“太好了,這個容易。”
“另外以后別亂穿衣服了,我讓服裝師給你特別設(shè)計一套正裝,從此就不改了,走哪都穿這個,到最后露個袖子別人也能看出那是西門大師。”
藝術(shù)家如果能給人留下刻板印象就成功了一半,比如畢加索總是穿著那種粗線條的海魂衫。
“別學抽煙,真講究的人都怕死。”
“沒問題,另外我不太敢說話,總擔心別人說我不懂藝術(shù)。”
“無所謂懂不懂,想說什么就說,即便說錯了,他們也會懷疑是自己的水平不夠。”
“真的?”
“真的,我腳上這雙鞋如果是十萬元買來的,你敢懷疑它們難看嗎?”
“你要這么說……本來看著一般,現(xiàn)在越看越好看了。”
西門雄坐在石鼓上仰頭看著火燒云很久:“我很感動。”
他吸了一下鼻子:“你這人夠意思,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