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強壓下我成績突飛猛進,從倒數到年級前100的好成績卻讓我竊喜許久。安凱臣對我的管制也越來越多,比如每次和陳梓峰早退去玩回來他總會說:“不是你男朋友干嘛老黏你!”當然我們三就此激烈討論過,但最終誰也改變不了誰:陳梓峰依舊經常拉我去玩,每天把作業丟我做;安凱臣每天要求我完成各種練習,順便嫌棄我和陳梓峰不學無術;比如他還經常問“你和陳帥、楊陽為啥總在一起?”我總白他一眼說“發小、閨蜜、死黨,一起穿尿褲的交情。”陽和陳帥總因此笑我和他像情侶,而我覺得他只是報復性交友,戀愛這兩個字眼從未在我內心出現過。
我身邊的朋友都知道我有個公開的秘密——每年五一必不回家,定不多話。五一放假大家都忙著回家,我一個人趴在課桌上,無聊的輕敲桌子。陳帥和陽在走廊外聊天著,似乎在等我回去,又似乎在習以為常的等我發呆完。安凱臣突然用書拍了我一下:“干嘛?明天就五一了,放假還不開心啊?趕緊回去拿學費來交,老班催好幾次了。”我無力的抬眼白他,沒說話把頭轉向墻里,不想搭理他。
“來親戚啦?不應該啊,上周我好像才見那個誰給你拿熱水袋。”他又推了我一下。
“你別煩我。”我不耐煩地大聲說。
他二丈和尚似的看了看我,向走廊外的陳帥和陽求助。不久我聽到陽說:“你最好這時候別惹她,五一對她來說可能不是好事。”
“為啥?”
“個人隱私。”
又過了許久,學校變安靜了,我抬頭看了看他們三竟然還在。“帥、陽,你們回去吧,再晚沒有車回去了。我今晚住宿舍,后天回去。”
“需要我們陪嗎?”陳帥說。
“不用啦,我一個人可以,學校里怕啥,老師那么多,而且有些學生也不回去的。”
“行吧,你注意安全,有事電話我。”也許是習慣我每年五一的操作,陳帥和陽簡單的和我說了下就回去了。
“你干嘛不走。”我看著旁邊的安凱臣問道。
“我第一次見你這樣不鬧騰,不太放心,沒事你就當我空氣。”
“我沒事,你走吧。”
“我走哪啊?我也留校,我家就我在武縣,其余人員都在廣州呢,留守兒童回去沒意思,不如學習。”
“好吧。”說完我往座位走去,打算再趴會。
“小北,我能問你為什么嗎?”他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他,眼淚沒忍住吧啦吧啦的流下來。
“你怎么啦?哪不舒服嗎?還是誰欺負你啦?你先不要哭……”他沒有想到我會突如其來的哭,著急得手足無措,我趴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
“你不要哭啦?怎么啦……你倒是說句話啊。”
宣泄完了許久,累了,我擦著眼淚和鼻涕看著他,“我想吃螺螄粉。”
“哎……”他長嘆了口氣,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后無奈的說:“出去吃還是打包給你?”
“打包。”
“那你在等我。”
“好!”
沒過多久,安凱臣提著兩袋螺螄粉滿頭大汗的跑進教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我買了一碗辣一碗不辣的,吃哪碗。”
“辣!”他不放心似的看著我吃了許久,自己才打開另一碗螺螄粉吃起來。
“安凱臣,你知道為啥我到現在還沒有交學費嗎?”我看著吃相甚是好看的他無厘頭地問到。
“咳……咳……不知道。”
“家里沒錢交。”
他錯愣停下,道:“哦!”
“八年前我叔叔因為遭遇不測不在了,我爸媽為了討回公道一直在打官司,家里的錢全部都拿去打官司了……明天是我叔叔忌日!”不知為何我會和他說這些,但就這樣簡單的說兩句卻總能讓人心頭難受。
“明天我陪你可以嗎?”他拿起紙巾遞過來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哭。”
“恩,你當我空氣,我就安靜的陪你,你想說話我就陪你聊天,你不想說話就當我空氣。”我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
第二天我剛下宿舍樓就看到安凱臣在樓下的電話廳了打電話,看到我下來他很快把電話掛了,跑過來。我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那一天我們哪也沒去,坐了一天的公交車,從早上到了中午又從中午坐到了下午。一輛接一輛的坐,在城里繞了一圈又一圈;我吐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吐得膽汁都快吐沒了,安凱臣一把把我拉下車,看著已經快蔫完的我生氣了。
“莫小北,你到底想干嘛?”
“你說了你陪我,安靜的陪的。”
“那我也沒有說陪你自虐啊。”
“人家不是說做公交車很容易碰到逝世的人嗎?我們這晚上沒有公交車,我想白天試試,看看能不能遇見。”
“你有病啊!”安凱臣大發雷霆的把暈乎的我拖走。
他拉著我吃完東西,又拖我回學校,一路我們兩都沒有再說話。我坐在宿舍樓下的大樹下,沉默了許久說:“我知道你會覺得我矯情,但是我真的特別想見到叔叔一次,八年了他連夢都不舍得給我一個。當年我爸爸差點也死在那場爭端中,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在亂刀中倒下,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血流成河,他搶救了3天醒過來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噩耗,他從滴酒不沾到一天三餐都靠酒維護,他從不抽煙到煙不離身……我特別怕五一這天回去看到我爸爸,我怕看到他滿頭白發,我怕看到他滿目愁容,我怕看到他借酒消愁,我怕他哪天不再上訴又怕他一直上訴……我怕看到消瘦的媽媽,我怕問他們要學費的那一瞬間,我怕我成績太好考上了大學,我又怕成績不好他們傷心……我想見一眼叔叔,我想問他如果放棄上訴可否原諒我們……我那天聽到了爸媽的對話,爸爸把耕牛賣了去看病,他們想或許給活著的人另種活法,他們想放棄上訴……你知道從老糠里篩出來的米絮是什么味道嗎?我們吃了八年……”我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哭了許久。
那天過后我和安凱臣都不再提及那天我說過的任何一句話,他照例讓我寫作業,但從此還加上一條聽他背書;我的學費莫名的交上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是他們四人生活費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