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自恃有才的文人,沒有人入得我家姑娘法眼?!贝夼肿臃Q贊,“唯有許公子的離思,姑娘看了贊不絕口。”
許長安笑笑不語,詩畢竟不是他寫的??偛荒芎衲樒ふf,小意思,小意思,拙作而已。若是說出以上的話,便是有些不要臉了。
可惜我如今的身份是已經死去的太子,不然靠著兒時背誦的唐詩宋詞三百首,怎么不得混個大官,或者詩人的稱號。到那時候,哪里還用愁吃喝。不得要什么有什么。
罷了,也沒啥可惜的。反正會背的也沒幾首了。
“請吧。”胖老板推開房門,做出請的手勢。
許長安正要邁步進門,聽到背后傳來周子敬的聲音,“大哥,我在下面等你?!?p> 周子敬左擁右抱兩個豐滿濃妝的女人,笑嘻嘻地等待他的回答。他嘆了一口氣,周子敬這個小弟,一時半會甩不掉了。
一進門,先看到金釵丫鬟和文雅丫鬟,兩人恭敬地施禮。
他上次進女人房間,還是在十多年前,大概是小學時期?,F在眼前滿目的粉色薄紗和雅致花瓶,聞著淡淡的甜膩香味,還真是莫名的有些小激動呢?
小激動很快被甜膩香味中夾雜著鹵肉和糯米藕的味道,壓制下去。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
“請問,飯菜在哪里?”他拉住金釵姑娘問道。
金釵望向姐妹,兩人面色古怪地對望一眼。仿佛在說:您,是來吃飯的?
“姑娘在廳內等您?!?p> “飯菜也在那里吧?”
金釵丫鬟沒好氣地說:“許公子,您是來吃飯的,還是來一睹我家小姐芳容的?若想吃飯的,轉身向后,下樓梯右轉,有好幾家飯館。”
“不可孟浪?!睆d內傳來女人的輕斥。
聲音聽起來好熟悉。是在哪里聽過?進屋時候,沒太在意味道。現在反應過來,這股香味似乎也在哪里聞到過。
走入廳內,一個女人正站在窗邊等待。許長安與她對視一眼。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是你!”
列于兩旁的丫鬟,茫然地望著廳內兩人。直到清鈴兒示意兩人出去。
清鈴兒接待客人,從未有過把兩人趕出房間的情況。今天這是怎么了?難不成與那個一進門就問吃的在哪兒的無禮男人,以前認識?
傍晚井邊的白衣女人,竟然是傳說中的花魁清鈴兒。
此時的她姿態柔美端莊,一件薄紗罩衣下,隱約間可看到纖細的手臂和柔嫩的肩膀。面部化著淡淡的妝容,發髻之上系著一枚小小銀鈴。略微一點動靜,立馬會發出清脆的鈴聲。
她的名字,說不定由此而來。
然而許長安還是喜歡傍晚時候的清鈴兒。那是的她,整個人都很放松,即使只穿著最樸素的衣服,卻很真實。
眼前的清鈴兒,很美,很迷人。卻令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不是龜公?”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龜公?”
“你能進后院,所以我以為……”她有些生氣,又有些高興,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你看到我,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我猜到你是院里的姑娘。只是沒想到是樓內的花魁?!?p> “你看上去有點失望。難道我長得很丑?”
早知道她是清鈴兒,還不如剛才跟鐘涯認慫,被人罵成膽小鬼,早早離開傾仙樓來的好。等會兒萬一又被纏上不讓走怎么辦?
要不現在就逃走?
“沒有。怎么會。”許長安連忙解釋說。
清鈴兒慢慢向他逼近。
哼,騙子,回答個問題要想那么久嗎?你分明是不高興。虧我還以為你是龜公,想把你要過來,讓你少受點罪。
“清鈴兒姑娘,你坐那兒便好,不用靠這么近。我們可以先吃點東西不是?”他越來越堅定,逃跑的念頭。
“不靠近點,怎么喝酒呢?”清鈴兒心中氣惱,嘴上卻笑得厲害。
“你再這樣,我可跳窗逃走了?!彼崎_窗子,一只腳搭在上面,作勢要跳。
清鈴兒笑著說:“許公子若是身子骨強壯,大可以跳下去。不知道有多少癡男怨女,從這窗里跳下去,當場殞命?!?p> “若公子不幸……我定為你作詩致哀?!?p> 他回頭一望,乖乖,上樓的時候還沒覺得高。沒想到這里竟然離地面十幾米。
噗呲,清鈴兒笑起來,“我坐在這里,不靠近你,你也不要跳窗了?!?p> 兩人說起他那首詩。他一度不肯承認,寫詩的人是他。只說是抄來的,“這么悲傷的詩,我這么年輕,怎么寫的出來?!?p> 清鈴兒拿著他寫的詩,看過一遍又一遍。只聽到咕嚕咕嚕~
“要不,我們先吃飯?”許長安尷尬地大笑。
清鈴兒嬌嗔道:“吃吧。要求吃飯的,你還是頭一個?!?p> “民以食為先,有的吃不吃,實在浪費?!彼豢蜌獾啬闷鹂曜?。
“民以食為先,這又是出自哪里?”清鈴兒很認真地問。
他實在懶得說一個諺語,解釋一次。隨便搪塞過去。
“公子,要不要我跳舞助興?”
自己吃飯,看別人勞動。他最討厭這樣的老板,于是搖搖頭。
“唱曲呢?”
搖頭。
“你不做點什么,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她點點頭。
“那便陪我吃飯吧。不用拘束,就像跟家人朋友吃飯時一樣?!?p> “你贏過那么多人,就只要我陪你吃飯?”
“詩是我抄的。反正也沒費啥力氣。你權當今天休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鼻邂弮嚎粗?,重復他的話。
“愣著干嘛。這得九點多了吧。”他看看外面的夜空,胡亂估算著。
清鈴兒笑笑,拿起碗筷,吃起來。她像個客人一樣拘束,弄得許長安不停地讓她夾菜,“別客氣,弄得好像我才是屋里的主人一樣?!?p> 來到臨安城的幾年,她第一次吃飯吃得那么愉快。如果大哥在的話,他肯定很喜歡許公子。如果能夠以后每天吃飯都這么輕松,就好了。
許長安打了個嗝,拍拍鼓鼓的肚子:“沒想到你吃飯的樣子也很奔放嗎?”他指指清鈴兒的臉,又指指嘴角。
清鈴兒摸摸嘴角,一粒米。填進嘴里,甜絲絲的,她笑了笑。
看著清鈴兒干凈的飯碗。他想。果然是從戰亂中走出來的可憐姑娘。除了性子有點小問題之外,人還不錯。更難能可貴的是沒有被銷金窟,沖昏了頭腦。
飯后,清鈴兒問他要不要喝酒。他說好。然后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著喝著,清鈴兒醉了。她趴在許長安的腿上,嘴里嘟嘟囔囔說著什么。
許長安試著附耳過去,想聽她說的是什么。奈何聲音太小,聽不清。
他脫去清鈴兒的鞋子,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清鈴兒又嘟囔了一句,還是沒聽清。
他原本想著走大門出去,又覺得不太好,有損清鈴兒的花魁名聲。
看了看醉醺醺地清鈴兒。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
我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從一開始說過,抄前人的詩,只為換一頓美人作陪的飽飯。若是苛求更多,就是失了原則。人一旦越線,很難再回去了。
推開窗子,冷風吹向滾燙的腦門,人清醒許多。
十多分鐘后,許長安滿頭大汗地跳到地面上。
不管怎么說,成功混到一頓好酒好菜。最后離開的時候,沒被她纏住,逃過一劫。他哼著小曲,回到客棧。
傾仙樓,清鈴兒的閨房,清鈴兒的呢喃:“求你留下來……我不想……最后一晚……我想把最珍貴的東西給……”
他自以為躲過一劫,卻沒想過劫難可躲,卻難逃。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這一劫來的太快,快到第二天早晨一開門,劫難便追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