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疙瘩湯就做好了,顆顆珍珠般的小面疙瘩漂浮在襯著幾片青菜的面湯上,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這還是她在鄭勇飯店幫忙時跟后廚的大師傅學的。在那里她還學會了很多菜的做法,手藝差不多可以開一家小飯店了。康康作為代表陪著奶奶一起吃飯,可他吃得比奶奶還香。
“康康說你還在市場和別人打起來了,怎么回事?”婆婆不相信康康說的。
“就是在市場碰見張強了,郭瀟瀟的前老公,我不和您說了他們離婚的事了嗎,見著張強和那個女的一起買菜,我就沒忍住。”聞清撰著拳頭說,“就動手了,不過您放心,我沒挨打。”
“那個張強是該打,你做的對。”婆婆一邊吃飯一邊又問,“康康說你們是坐小梁的車子來的,他是特意去接的你和康康吧!”
“是,”這時候否認等于承認,“他說今天不上班,怕我腿不方便,本來想送我和康康去看我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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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沒再說什么,安靜地和康康一起吃飯。
“康康吃完了嗎?”奶奶問道。
“吃完了,”康康把空碗舉起來讓奶奶看,“奶奶,您看我吃得干凈嗎?”
“吃得真干凈,那就獎勵康康去看一會兒動畫片吧。”奶奶笑著說。
“謝謝奶奶!”康康高興地站起來,仗著有人撐腰看都沒看媽媽直接奔客廳的電視去了。
“您就慣著他吧!在家可不敢這么隨便。”聞清假意埋怨婆婆說,“見到您他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小孩子嘛,該放松的時候還是得放松的。”婆婆放下碗,溫和地說,“咱娘倆嘮點真心話,行嗎?”
“我知道您要說什么,”聞清把康康的碗和婆婆的碗摞到一起,“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就不可能呢?”婆婆不理解,猜測著問道,“怕小梁嫌棄你帶著孩子?我早就說過,你要真有想法走一步,康康不用你管,我帶著。我的退休金養活我和康康綽綽有余的。”
“咱們先不說孩子,您知道小梁是做什么的嗎?”
“不是說做生意的嗎?”婆婆說。
“您知道鴻睿吧,就是那個健身中心,還有酒店叫鴻睿的。”聞清說。
“當然知道。”婆婆說,“我有好幾個姐妹都在那里健身,我前幾天還要去辦張年卡呢!”
“小梁就叫梁鴻睿,那些生意都是他家的。”聞清回答說。
“什么?”婆婆聽了很吃驚,他看得出梁鴻睿的言談舉止絕不是一般家庭孩子的氣質,可真沒想到會有這么大的來頭,“鴻睿是他家的呀!”
“對,而且他還是個沒結過婚的大小伙,”聞清看著婆婆苦笑道,“您說您剛剛想問的事情可能嗎?”
婆婆不說話了,他是真沒想到那個小梁是做這么大生意的,想到這禁不住身體都癱軟下來,靠在床頭嘆了口氣:“哎!我這本以為你遇見了好人,可以放松一些了,沒想到會是這樣。”婆婆也想到了另一層意思,“那他為什么這么上趕子你啊?還不是對你有想法。”
“就算有想法您認為現實嗎?”聞清低下頭擺弄著手指說,“我早過了愛做夢的小姑娘的年紀,灰姑娘的故事只出現在童話里,而且我們都知道童話都是騙人的。我更知道自己的條件,也不想嫁給什么有錢人,我就想像現在這樣和康康,和您安安穩穩的生活。”
婆婆拉過聞清的手,紅著眼睛說,“都是我家小磊不好,是我家小磊不好,我這個老太太還得拖累你。”
聞清把手輕輕放在婆婆的手背上,同樣紅著眼睛說:“媽,你千萬不要這樣說,是我沒福氣。”
聞清和婆婆默默無言,淚眼相對地看著對方。電視里播放著康康喜歡的動畫片,充滿歡聲笑語的動畫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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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清一直照顧婆婆到晚上上床睡覺她才和康康在盧磊以前的房間準備休息。其實婆婆的病沒有嚴重到非得聞清留下來不可,可聞清知道老人這時一定想念自己的老伴和兒子,身邊要是有個能說話的人,也許心情會好一些。
雖然婆婆身體一直挺好,可這病著萬一半夜有什么不舒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怎么辦。有很多老人喜歡養一些貓啊,狗的打發孤獨的時間。可婆婆對動物毛發過敏,所以連這個簡單的想法都沒有辦法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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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康康拿起床頭上的照片自言自語道:“爸爸!”
聞清走過去和康康一起看照片:“你看爸爸穿警服是不是特別帥啊?”
“嗯!”康康點頭說,“可咱們家里只有你抽屜里有一張爸爸的照片,每次只能來奶奶家才能想看就能看到爸爸,我總是不記得爸爸長什么樣子。”
聞清撫摸著照片緩緩說道:“那是媽媽不想讓寶寶看見爸爸傷心。”
“我不會傷心,”康康把照片摟在懷里說,“我還要把這個拿給小朋友看,”說到這里,康康閃爍的大眼睛里突然閃現出淚珠,摟住媽媽說,“媽媽,我想見爸爸。”
聞清把兒子抱在懷里,“我也想見爸爸,可爸爸已經不在了,我們見不到他了。”
“不在了?”康康離開媽媽的懷抱,看著媽媽很認真地問,“那,那爸爸是死了嗎?”
聞清忍著眼淚點頭說道:“是,所以我們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康康低著頭不說話,緊緊摟著照片,幾滴透亮的淚珠從長長的睫毛上滴落下來,落在懷里的照片上,也敲在聞清的心頭。
聞清沒有用語言去安慰康康,只是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康康流著眼淚說:“媽媽,我想把這個照片拿回家里,放在床邊,我想爸爸時就可以看見了,行嗎?”
“行!是媽媽不好一直沒有讓你經常看見爸爸,好,我們把照片拿回家里,拿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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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摟著照片很快就睡著了,紅撲撲的小臉真是惹人愛,聞清忍不住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就在這瞬間她看見盧磊就躺在床的另一側,滿眼愛意地看著她笑。可當她笑著伸出手去撫摸愛人的臉頰時,卻只有透明的空氣和空落落的心。
盧磊出事后,她很少在這里住。上次在這里住還是一年多前婆婆做膽囊息肉手術,她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照顧婆婆。房間還是老樣子,墻上還掛著盧磊的照片,床頭柜上還有兩個人的合影,書柜上擺著盧磊喜歡看的偵探小說。
打開衣柜,盧磊的警服還掛在那里,帽子掛在一側,皮鞋也在里面。打開另一個門聞清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正面放著的本來是掛在婚房墻上的,旁邊小一點的是掛在臥室的。
擺臺有兩個,還有一冊婚紗影集。聞清只有一套小的當時留在了父親那里,就是她經常翻看的那個。這些是當時婆婆背著她從婚房拿回家里的,她不愿意看見聞清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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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房間沒人住已經很久了,可這里卻一塵不染,婆婆每天都會打掃,都會在這里和兒子說話。也許只有這個房間里的物件才會知道一個母親是如何思念自己的兒子的,一個母親是怎樣睹物傷情的。
睹物思人是一種痛,它無法言表又痛徹心底。這種痛聞清這幾年從來沒有間斷過的體會著,看見熟悉的景色,便會想起倆人曾經的美好,甚至看見穿著警服的人都是一次次的痛。后來她漸漸喜歡上了這樣的痛,只要痛著她就會覺得愛人就在身邊。
--康康奶奶的病好些了嗎?你回家了嗎?
聞清現在是左右為難,看看微信,又看看身邊的兒子和墻上愛人的照片。一邊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人,一個是床上對自己最重要人,還有這個房間的主人還在她的心里。
從內心來講聞清是拒絕梁鴻睿的好意的,她不想現在開始新的感情,尤其是水中花,鏡中月似的愛情,或者說她害怕再一次失去,如果真的那樣她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微信發出去了,可遲遲不見回信。梁鴻睿又開始捧著手機發呆了,因為聞清看著手機發呆好像已經成了一種常態了。梁鴻睿躺在床上翻過來,滾過去的,“怎么不回啊,是沒看見還是看見不回來我啊?”
“我這樣是不是顯得太過主動了?”
“我是不是嚇著她了?”
“我怎么啦這是?”
“不過今天動手打人的時候她真是太可愛了,還說是人家的前女友,沒想到這么有趣,打人不算還要狠狠坑人家一把。”
梁鴻睿享受著這個愉快又煎熬等待的過程,聞清的每一個表情都在他的腦子里,時而悲傷,時而歡快,時而又調皮可愛。眼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跳到了1打頭還是沒有一丁點睡意,最后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強迫大腦停止思考,進入放空狀態才勉強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