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回到宮殿便鋪開紙筆,將小公主放紙鳶的情景畫了出來。小公主的神態惟妙惟肖,就連笑容也和當時的情景一般無二。
妙香進來看到說:“小姐,你畫的是小公主?真像。”
蘇婉兒笑了笑說:“這孩子性子活潑,我挺喜歡的。”
妙香說:“小姐喜歡小孩子,何不自己生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不能隨時跟在自己身邊。”
“自己生?”妙想的話讓蘇婉兒有些怔愣,作畫的手也停了下來。
她進宮兩月有余尚未同皇上圓房,皇上的心思她也大概猜得到,左右不過是想等到你情我愿水到渠成之后,或是她到了十八歲的生辰之后。她對皇上的心思,自己也有些明了,可是卻不敢露于人前,不敢讓人猜到她的心思,父親說過,你可以喜歡一個人,卻不能將心遺落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失去自我。一個失去自我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值得別人同情和艷羨。
是以,她雖對皇上有情,卻從未表露過半分,就連自己的貼身丫鬟也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不是蘇府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妙香,焚香!”
“是,小姐。”妙香很困惑,自入宮以來,小姐誦讀佛經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時間也越來越長,一天中有差不多一半的時間都在誦經尤其是《清心咒》。
可是作為奴婢,是不能多言的,只能照做。
妙香還未將香點燃,蘇婉兒便已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眸微閉,開始誦讀《清心咒》。
妙香點燃香,悄悄退了出去。一時間,偌大的寢殿內,除了裊裊的檀香,就只有誦經的蘇婉兒了。
蘇婉兒喜靜,無論作畫,誦經還是看書,都不喜歡有人在身旁侍候打擾。
《清心咒》誦到一半,好不容易沉淀下來的心思,被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打擾了。
蘇婉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來人也沒有開口,只是順著蘇婉兒坐在另一個蒲團上,靜靜地看著她。
蘇婉兒雖未睜眼,卻能感覺到來人身上的浮躁之氣,她并未起身行禮,只說道:“皇上來了,臣妾正在誦讀《清心咒》,皇上若無事,便靜下心來聽臣妾誦讀一段吧。”
說完,誦經的聲音便稍微大了些,卻也只能兩人聽見,傳不到殿外去。
龍弈洝正端坐在靠墊上,看著蘇婉兒,總感覺再浮躁的心情,再見到她時便已不復存在,聞著這淡淡的檀香,聽著耳邊吳儂軟語般的誦經聲,他也不禁閉上了眼睛,靜心聆聽。
于佛經,他向來時無甚研究,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研究。每日書房堆積如山的公文,奏折,讓他不敢松懈。
他也一直很好奇,像蘇婉兒如此小小年紀卻將佛誦得如此通透,是佛經本身魅力所在,還是她本就與眾不同。
怎奈聽著聽著,便睡著了,身子也不由慢慢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不是很大的聲響。
蘇婉兒睜開眼睛,看著已然睡著的龍弈洝,素來平靜的面容竟生出一絲心疼,她伸出手,慢慢撫著他俊逸的臉龐,嘴邊掛著柔柔的笑:“這是累得狠了,這么會子工夫便睡著了。”
可柔情不過一瞬間,蘇婉兒便又恢復了以往的平淡表情,用白貴妃的話說,叫清冷孤傲。她從不在意別人怎么說,她只要守好自己的心便好。
太過了,父親的教誨每日響在耳畔,怎能又忘記了呢?
蘇婉兒起身,拿起身旁的佛經,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著的龍弈洝,終是狠狠心,慢慢走出了寢殿。對著殿外侍候的小安子說:“皇上累的很了,在地上睡著了。你著人將他抬到榻上休息吧。”
“是,皇后娘娘。”小安子雖然納悶皇上睡在地上的事,卻也知道這種事不是他該問的。忙著招了幾個人進了寢殿將皇上抬到皇后寢宮的榻上。
蘇婉兒走出寢殿,對妙香說:“陪我出去走走。”
“是,娘娘。”人前娘娘人后小姐的稱呼是妙香一直堅持的,蘇婉兒也懶得糾正,索性也就隨她了。
妙香一路隨著蘇婉兒,看著她沉默不言又專挑冷清無人煙的地方走,心里猜到大概是被皇上擾了心緒。
而蘇婉兒想的卻是,如何能夠做到父親所說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明情動卻能面色如常的最高境界。
這一逛,便到了天黑,宮燈亮起時,蘇婉兒才曉得她竟在外邊呆了這么久,也發現自己一直呆到天黑的地方居然是冷宮。一股衰敗凄涼之氣籠罩著,似乎在訴說著這紅瓦院墻內的不公。
蘇婉兒嘆息一聲:“父親,你一直教導我不要將心遺落在男人身上,卻沒有告訴我在明明喜歡又能固本培元穩住本心的方法。似我如今這種情況又該如之奈何?”
蘇婉兒回到鳳棲宮時,小安子他們還在宮門外候著,蘇婉兒很納悶,難道龍弈洝還沒醒?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自二人大婚,龍弈洝雖然經常來往鳳棲宮,可只在鳳棲宮過了一夜。以至于有時候蘇婉兒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成親,只不過是從蘇府搬進了皇宮,換個地方住罷了,可如今這龍弈洝若賴在鳳棲宮不走,以她皇后的身份,是不能將他趕出去的。
這可如何是好?
蘇婉兒是真心覺得他們目前的狀況就很好,根本不想打破。她可忘不了龍弈洝那晚夜宿鳳棲宮時自己的不自在。
蘇婉兒心里雖愁,面上卻沒有顯示出來,她輕聲問小安子:“皇上還沒醒嗎?”
小安子對蘇婉兒深施一禮,恭敬回道:“回娘娘,皇上醒了,在等娘娘用晚膳呢。”
“用晚膳?”蘇婉兒這才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她推開門走進內室,屋里燈光明亮如白晝,龍弈洝坐在桌旁,等的臉色暗沉沉的。
蘇婉兒莫名有些心虛,她總感覺龍弈洝心情不好,是因為她。
“去哪兒了?”龍弈洝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婉兒驚了一下,忙道:“沒去哪兒,就隨便轉轉。”
“坐。”龍弈洝說完就拿起筷子自己吃起來,但嘴里吃的什么卻一點也品嘗不出來。
他很生氣,明明都想好等她回來一定要訓斥她一頓,為什么要將他一個人丟在寢宮睡覺而不是陪著他一起睡。可一見到她那清麗脫俗的臉和淡定的神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再大的火也煙消云散了。
只是他仍舊拉不下臉來再去哄她吃飯罷了。
龍弈洝自顧吃完就走了,全程都沒有一句話。
蘇婉兒納悶,這是到她這兒來找虐的嗎。
蘇婉兒聳聳肩,端起眼前的碗,繼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