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宇此話一出，石萬鈞心臟一顫、揉胯的動作當即停滯下來，身體也隨之出現了不自然的緊繃。
“果然…還是提前暴露了啊…”
“呵…”
他有些悵然，其實剛剛那句話說出去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不妥、漏洞太明顯。
但他還是心存僥幸地把話說完整，來賭周宇不是那種心思縝密的人，結果還是被無情拆穿。
想來自己穿越過來后，還是沒有完全壓住小伙殘留在體內、這不太嚴謹的性子啊…
“這是算嘴快還是算失策了呢…”
石萬鈞自嘲地搖搖頭，既然現在身份已經提前暴露，索性是一臉坦然:
“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您看出來了，周先生，您的心思真挺細膩的呢。”
周宇發笑:“我也沒想到你們裝修公司拉取業務的套路升級得這么快…老實說我還真被震驚到了呢。”
石萬鈞陪笑：“其實如果我沒暴露出您家120平的戶型面積，您應該不會這么快察覺的吧？”
沒錯，石萬鈞心里認為是這里出了問題。
這小區樓層差異也連接著戶型差異，上午的聊天記錄里，周宇并沒有透露自己家的面積大小，而自己卻非常篤定地報出了面積…用屁股來想都肯定是不正常的。
“哦？”
周宇詫異，略作細品后才了然，搖頭道：
“不是這點。”
“嗯？”
石萬鈞有些吃驚、隨即悵然失笑：“沒想到我還有其他不嚴謹的地方…周先生，究竟是什么原因讓您對我產生了懷疑呢？”
“呵呵…”
周宇拿起功能飲料唑了一口，目光射向球場、平淡道：
“劈叉。”
“你的劈叉出賣了你。”
聞言、石萬鈞頓時來了興致：
“怎解？很不自然么？”
“嗯，動作雖然很到位，但表情卻不太自然。”周宇秒回。
“哦？為什么這么肯定？”直到此刻，石萬鈞對自己的演技仍有信心。
“因為啊…”
周宇賣了個關子、頓了頓，才看著石萬鈞意味深長地笑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昨天也在這里劈過叉……”
“……［醞釀］”
“哈哈哈哈哈…［同時大笑］”
“這么說來，是我把裝修的話題追得太緊，讓您謹慎了起來？”石萬鈞樂道。
“嗯，差不多吧，在你刻意制造下場、往我這里走來的時候我就有點疑心了，所以我就隨手翻了翻小區業主群，找到了這棟15_7的男業主，結果頭像是一個光頭佬…”
“豁…這點我倒是蠻意外的，因為在我印象中，一般來說小區業主群基本都不活躍的，想翻出來都得花點時間…沒想到您卻這么機警。”
石萬鈞點點頭，得知癥結所在后認為自己暴露得不冤。
“所以呢？在你原本的計劃中，你又是準備什么時候來主動透底的呢？”
“又或者說…如果我沒識破你的身份，你打算就這么把我演到你們公司去？”
略微沉默的尷尬中，周宇又這般戲謔道。
“嗯？”
石萬鈞立即來了精神。
有點出乎意料，在挑破自己身份后，周宇的一系列反應很有趣，也很理智。
他并沒有因為自己的‘欺騙’行為而暴走惱怒、也沒有直接冷言拒絕來送客的意思。
基于這種氣氛前提，石萬鈞撤回了底牌話術，坦誠道:
“呵呵…當然是進一步拉近與您之間的心理距離后，再來自曝身份了。”
及時端正好立場，石萬鈞接著又嘗試反彈道：
“原本我打算以15_7業主的身份繼續告訴您，其實乾盛華堂這家公司真心不錯，網絡上的那些負評水分很多的。”
“而且，其實您心里也更加愿意相信…乾盛華堂成立一年多生意依舊這么好…定然是值得信賴的，對吧？”
“想想看…如果乾盛華堂真像網上所說的那般不堪入目，那么在負面口碑效應散發一年多以后、又怎么可能還會有這么多客戶來擁磊呢？”
“這家公司平時生意有多好…您去過好幾次…想必應該是很有體會的…”
“沒錯，你們公司的生意的確很好。”
石萬鈞的善誘引得周宇是立即插話：
“現在想來…除了廣告和套餐、以及布局很吸引人以外，你們公司擴展業務的套路簡直是有些登峰造極…”
“想來也是，你們公司又有你這樣的人才在…生意好是必然的，對吧？”
周宇維持著戲謔的態度。
石萬鈞也是不慌不忙、隨機應變：
“恕我冒昧、我對您其實并無惡意。”
“什么樣的生存立場就會衍生什么樣的做事方式，我初來乍到這公司，為壓縮那混沌的新人流程、盡快打響自己的名號，必然是要竭盡努力的。”
“豁…如此說來，你對自己的定位時刻都很明確的嘛…也難怪你到現在都還用著‘這家公司’這樣的字眼，聽上去還是很疏離的嘛…”
“那既是如此…”
周宇話鋒一轉、盯著石萬鈞開始認真語道:
“你既是初去乍道，想來應該是對這家公司理解還不夠透徹，又怎會在我面前如此篤定它能值得信賴呢？”
“未免套路性的目的太強了吧。”
“幾十萬的工程款……可能你們在乎的只是你們自己對應的那份提成和產值數據，但這對我來說…這可是我好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收入啊…我就想問問你…”
“將我這里的業務大包大攬下來后，你在獲得某種心理成就感的同時…會不會暗地里對此有所愧疚，又或者是臉紅？”
“……”
周宇這番話讓石萬鈞逐漸瞇起了眼、且眉宇不著痕跡地收凜幾分。
接著他便是會心的爽朗一笑。
他應該是碰上一個‘有層次、且有豐富思想’的男人了。
“沒想到這個平行世界如此有趣…”
“差點就要被上一課了啊？”
“呵…”
其實在來這里之前，他曾在腦中預備了多種應對方案來備不時之需，但現在看來…
那些追加的套路話術層次可真淺…
沒錯，在自己身份暴露后，周宇的談吐到目前為止都非常得體，應景且深奧。
一句‘幾十萬是自己幾個月或者半年收入’的話聽似隨意，但其中隱藏的內涵卻是發人深省、且意在多關。
這句話在石萬鈞看來，既是透露了周宇的社會層次和閱歷，從警告石萬鈞別再妄想套路他、而直接延伸到了話中潛在參雜的‘拒絕意味’。
［基于你不真誠的套路，我這個層次的人雖然欣賞你、但卻不能為你的欲望買單］
同時還反彈了石萬鈞之前為之獻計的‘省錢話術’，表明了自己雖然有裝修需求、但主動權卻僅在自己手里，任何人的說辭都無法將之動搖的立場。
［我說裝、那就裝，我說什么時候裝、那就什么時候裝］
如此解析下來自己目前的處境雖是有些棘手，但石萬鈞的思維還是很快跟上了節奏。
且很快又跳躍到更高的一層。
既然心理交流暫時無法獲得主動權，那接下來就用眼神來對話吧！
如此落定主意、石萬鈞側過身來，神色一凜便是氣場半開，將眼神武裝起來后認真地看著周宇，坦誠道：
“您這種擔心在我這兒可以說是多慮了，實不相瞞、我曾在其他城市的大型家裝公司里做過高管，對裝修這個行業不論是體制規則、還是它的衍生歷史和生存現狀、乃至它以后的發展前景都有較深的理解。”
“就拿為什么裝修行業是目前全國投訴率最高的一個行業來說吧…”
“在我看來，裝修作為標準的服務行業，它并不只是一個簡單的你買我賣的契約關系，這里面牽涉到的主觀意識碰撞、審美觀的融合、以及裝修過程中各個環節的需求對接，包括業主與服務者之間的日常交流程序…”
“這里面任何一點出現一絲紕漏都會造成溝通不愉快、導致裝修效果出現預期偏差之類的問題，從而引發人為矛盾。”
“但目前市面上的裝修公司，除了占比十分之一的純設計服務公司以外，其余的稍微規模大一點的營銷型裝修公司，它都是存在這樣的問題的。”
“很簡單的道理，因為日益增長的競爭壓力，這些公司不得不把大部分的運營資金投入在廣告宣傳、資源引進、前臺簽約設計人員能力的培養和包裝上面，畢竟產值就是生產力，是吧？”
“但這種趨勢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呢？也就是后臺空虛、管理不嚴謹、工程和材料的質量也得不到保證、包括施工中相關跟進人員的服務態度也跟不上，造成做一單公司名聲臭一單的情況屢見不鮮…而且是惡性死循環。”
“而當這些負面口碑持續散發…一傳十、十傳百以后，這個公司的生命力也將不復存在，畢竟咱老百姓不傻，名聲臭出幾條街的公司，誰還敢去試水？您說是這個理不？”
“所以啊…稍微關注點財經商業新聞，您就能發現，每年都會曝出一些以前長期活躍在電視、網絡上，耳熟能詳的一些大型裝修公司出現爆雷、倒閉、卷款跑路的消息。”
“更有過分的…一些騙子公司甚至在跑路的前一天還在做活動、以瘋狂的優惠力度來騙取業主簽約、囊取定金或者工程預付款……”
“這便是目前市面上大部分裝修公司的生存現狀了，基于這樣的前提，裝修這個行業能問鼎投訴率冠軍、也就不奇怪了…”
“是吧？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