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回來的那天晚上,被鐘言盛粗暴地甩進了屋子,剛扶著墻站起來,就被癲癲跑進來的小長澤撲了個滿懷。
小家伙臉上還帶著淚痕,撲進云瓊姝懷里就哭的更兇,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母后不走,長澤會乖”。
她不在的這幾天,小長澤學的話好像更多了。
云瓊姝心里一陣鈍痛,摟著小長澤便用手一下又一下地順背。
然后裴均就帶著人來了,說要領走小長澤。
“娘娘,您…別為難屬下。”
云瓊姝依舊抱著啼哭不止的小長澤,冷冷盯著裴均,“我看誰敢。”
“是…皇上下的令,說您…所以才要帶走太子殿下。”
說您有失婦德這幾個字,裴均是不敢開口說出來的。
他示意手下上去拉開云瓊姝將小長澤抱過來,自己則皺著眉轉身走到了門外,仿佛不愿意見到這一幕。
“啊——”
小長澤被人拉走的那一刻,尖聲大叫了一聲。
“母后!!”
“我要母后!!”
“啊——”
同樣,云瓊姝也是撕心裂肺地喚著小長澤的名字,奈何自己被兩個侍衛死死拉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長澤被帶走…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云瓊姝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痕。
她用袖子胡亂抹了抹,又支著下巴,偏頭看向那個撥浪鼓。
也不知道小長澤現在還有沒有在哭…
長澤,都是母后不好…
……
屋外。
“馨兒…馨兒…”
馨兒沒往小廚房走幾步就聽見好像有人在叫她。
怎么有點像裴均的聲音啊…
馨兒狐疑地朝門口走去,兩旁的侍衛立刻伸手攔住了她。
“馨兒?”門外的聲音還在,“你過來了嗎?”
“嗯。”
“皇后娘娘最近怎么樣?”
馨兒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出來,冷聲反問道,“你還好意思問?是皇上讓你來的?”
外頭裴均心下一沉,想著云瓊姝雖然被禁足但是沒有被克扣吃穿用度,連忙道,“不,不…皇上他還在氣頭上,不知道屬下來,皇后娘娘是出了什么事了嗎?”
“娘娘手上的傷,回來的時候你也看見了吧?祁鳳宮里沒有藥,娘娘從回來就只是簡單地消了下毒,包扎上就沒再管過,現在已經到了流膿的地步。”
馨兒略帶哀怨地看了攔住她的兩個面無表情的侍衛,一看就是鐘言盛的心腹,都聽話到這個地步。
她頓了頓又接著道,“然后他們還不肯放行讓我去請太醫,說皇上有令,祁鳳宮內任何人都不許踏出宮門一步。”
“娘娘手上的傷再拖下去后果會是什么我都不敢想,再說她現在還有著身孕如何承受這樣的摧殘?”
裴均每聽一句,心就跟著揪緊一分。
真應該拖著鐘言盛過來啊,如果他聽見了馨兒說的這些話…
不過這種事裴均也就自個兒在心里想想。
“我會想辦法帶進來個太醫的。”裴均緊鎖著眉頭道,“我以后每隔兩天的這個時辰都會來一次,如果皇后娘娘缺什么吃的,用的,也可以和我說,我也會想辦法送進去。”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他又喚了一聲。
“屬下在。”
門內門外的四個侍衛連忙應了一下,原來為了方便,鐘言盛的近身侍衛都是用數字起名的。
“皇上的旨令要聽,但也不許苛待了皇后娘娘,知道嗎?”
“是,屬下明白。”
馨兒低頭嘆了口氣。
“對了,御膳房今天送來的全是餿食,皇后娘娘根本沒法吃。”
“餿食?”
裴均驚呼了一聲,想不到這些宮人竟囂張到這種地步。
他隨即握緊了拳頭,道,“我知道了,我一會便去御膳房。”
“算你有心。”
馨兒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往小廚房走了。
幾日后,御書房。
“裴均。”
“啊!”
裴均突然緩過神來,猛然發現自己本來正在倒茶,可是茶杯早就滿了,多出來的水已經溢了出去。
“你這幾天怎么回事?”鐘言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臉色不好地問,“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
“沒事…屬下沒事…”
“你是不是去祁鳳宮了?”鐘言盛突然冷聲道。
裴均被突如其來的發問嚇得一激靈,還沒開口解釋就聽鐘言盛又道,“你竟然違抗朕的旨令去探望她?她那種女人值得你去探望嗎!?”
“不…屬下只是在門外問了…”
“呵,你果然去了。”
裴均這才發現自己被詐了。
鐘言盛冷哼一聲,“真是朕的好侍衛。”
“……”
裴均沉默了一會,面對鐘言盛跪了下去,“屬下知錯…”
“知道錯了就滾去外頭跪著。”
裴均抬起頭,“那您讓屬下把話說完,屬下一定出去跪著,跪多長時間都成。”
“講。”
“皇后娘娘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鐘言盛“啪”地一下放下手中的奏折,終于看向裴均。
“他們不讓馨兒出去請太醫來,所以屬下昨日就擅作主張偷偷帶了太醫去祁鳳宮,太醫說…”
“說什么?”
“說…”裴均低下頭,用很小聲的聲音道,“說這個孩子很難保住。”
“你說…什么?”
鐘言盛仿佛被這突然來臨的事震動了,就好像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似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涼冰涼的水,全身麻木。
“屬下…不敢欺君。”
他說的句句屬實,不過沒有那么重。
不然真的怕鐘言盛接受不了。
太醫私下里和裴均與馨兒說,云瓊姝現在身體狀況十分糟糕,精神混亂,心情郁悶,再加上飲食不調,胎兒能保住到現在就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而且若是這個狀態一直下去就很容易流掉或早產,就算足月了也很難順產。
最重要的是生下來也不會是個健康的孩子,身體孱弱是小,還有可能帶有先天不足。
這些裴均都沒有告訴鐘言盛。
也沒敢告訴云瓊姝。
“既然如此無用,保不住朕的孩子,就讓他們都去陪葬!”
鐘言盛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裴均抬頭,只見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