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樹枝打到簾仙身上唰唰作響，疼得他「哎呦哎呦」叫喚個不停。不過因為身后就是師弟雅環，所以簾仙雖疼，但也直面向前，不敢向旁邊撤步絲毫。
而反觀身為罪魁禍首的青桐道長，則一點羞愧神色也沒有。一身浩然正氣提到胸口，往前頂出來一面氣盾，爛樹枝插到上面就如雨絲入海，化作了烏有。
他心里面還暗自腹誹，這小十七姑娘的性子當真是頑劣不堪。也幸得好是生在不歸林，若是生在金頂，定是會讓掌教師伯日日罰抄乾坤經、道德經、天地浩然決，以養脾性。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咱們武當山……貌似，不收女弟子？？
……
……
常常生氣了，常常邁的步子甩大了，所以常常走得快了。
眾人跟著常常走了大概半刻鐘，便見到了一片倒影著月光，在夜晚里會發光的湖。
“那是八壁湖。”
青桐雖看不見，但仍感受得到光，看向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據說八壁湖內涵八卦乾坤，有一百零八個泉眼。心懷思念的人可在月滿時，在湖面上看見自己所思念的那個人的倒影。”
聞言，林殊辭呆了呆，重復道：“倒影？思念的人？”
“嗯。也不只是倒影，還有前世今生的緣分。”
說到道法緣分，武當派的祖傳倔性頓時上來，青桐夸夸其談道：“這八壁湖是鬼斧神工所造就的山水大陣，有通幽之能。上取九天，下傳黃泉，能鎖住三界里所有的因緣際會、邂逅過往，不歸巴拉巴拉巴拉——”
后面的話林殊辭都沒聽進去。
只將「因緣際會」這部分聽了明白。當下就有了決心，月滿之夜定要來看看自己與方明壑的緣分，但那至少是兩個月以后了，得等到華山論劍過后才行。
而另外一邊，涼風習習，吹過鄧瑤眼前的白紗。她用手穩了穩系在腦后的紗結，神色淡漠，一點也沒有被青桐的述說所打動。
誰和誰的緣分，都與鄧瑤不重要。
……
……
八壁湖與廣寒宮的正門中間隔著個巨大的白玉廣場，名叫八壁廣場。
廣寒宮的正門大開，一正四偏，五只大門的兩側都有齊人高的紙人持兵器看守。門上不掛燈燭，門下不見任何廣寒宮弟子，只借月光照明，顯得詭秘的很。
常常打了個哈欠，說道：“到了此處就沒有繼續親自招待你們的道理。哭缺，你出來，該你接客了。”
一只紙片狐貍人從八壁廣場左面的小道里鉆出來，一雙眼睛明明是空的，卻很詭異，給人被注視的感覺。
狐貍人對著諸人點頭哈腰，非常有禮貌，與常常截然不同。
常常道：“你們跟著它走。夜深了，我們南疆不比中原，處處都有危險，別亂晃。若是碰了禁忌，死了可別指望我會挖坑埋了你們。”
狐貍人攤攤手，表示自己對常常的惡劣脾氣也沒有辦法。
之后，常常從最右邊的偏門走了進去。
夜晚漆黑，月明有限，再加上人困人乏，眾人也沒有夜游廣寒宮的想法。便隨著名叫哭缺的狐貍人，從最左邊的那只偏門走進去，那邊通往廣寒宮用來待客的黎陽樓，是整個宮里面的地肺之所。
在黎陽樓，可以將不歸林的詛咒之力降到最低，以防止客人患上廣寒宮祖傳的絕癥。
“青桐道長。”
閣樓小巷里，在分離的時候，鄧瑤忽然問：“如果是道長，最思念的是誰？在八壁湖里面看見的，又是誰？”
青桐頓了頓，啟齒道：“應該是鄧姑娘，與林姑娘。”
“咦？為何？你喜歡我，還是喜歡林師姐？”
“喜歡……那是什么？”
青桐搖搖頭，淡然回應道：“武當山上沒有女子，在下這又是頭次下山。所以，若是要真真思戀一個人，在在下認識的人里面，怎么看可挑選的都只有三人，鄧姑娘、林姑娘、常常姑娘。”
三個選項ABC，首先把錯誤答案C給排除，剩下的A和B，都可能會是正確答案。或者說，正確答案是雙選題。
青桐是這樣想的，非常樸實的想法。
“我總不可能挑選常常姑娘吧？”
“哈哈，你這話我定要說出去。教你難堪，求不到藥，當一輩子瞎子。”
“那也沒關系，我心里面就是這樣想的。眼睛瞎了總比心瞎了要好。對了，要是鄧姑娘，在八壁湖你會看見誰？”
“嗯……”
鄧瑤抿著眉，腦海里忽然劃過一個最接近正確答案的錯誤答案：“也許，是師尊吧。”
“胡先生？”
“嗯。”
“我雖然江湖閱歷不深，可我也知道，胡先生是位姑娘家，國色天香的姑娘家。”
“誰說女子不能思戀女子？青桐道長，你這是魔怔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一道一語，一飲一啄。
聞言，青桐蹙眉，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是，我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說完對著鄧瑤站著的方向躬腰拱手，慚愧說道：“多謝鄧姑娘指點，在下心中魔障已清。若是再有此問，我定然坦然回答，會看見方明壑師叔祖。”
“……”
鄧瑤覺得，青桐若是看見方明壑，那應該挺不錯的。
……
……
夜，深夜。
廣寒宮面前是八壁湖，背后是紫薇山。依山抱水，勉強也算是風水寶地。
紫薇山上最高的那座山峰叫做赤磯峰。赤磯峰的山腰處，有個山洞，叫做陰蝕洞。
陰蝕洞里面，泉水伶仃，略顯潮濕。
“榶榶。”
雖是深夜，洞里面沒有絲毫光線，但是方明壑卻看得很清楚。
擺在方明壑前面的是一張玄冰做的玉床。玉床上面，躺著個莫約只有13歲，但已經初初瞧得見未來必是禍水之流的，靨如花、顏如玉，素手芊芊，玲瓏精致的小蘿莉。
她似乎沒穿衣裳，身上蓋著一件銀色的道袍。這件道袍有些大的過分了，看尺寸是方明壑的衣裳，很完整的將她包裹在里面。
“你永遠都長不大。”
方明壑望向洞外，那邊正好對著東邊。
他臉上沒有往日的涎皮賴臉，只有三分惆悵、三分踟躕、三分迷惘，還有一分的狂熱。
“你永遠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是為你而生的。為你生，為你死，這是我在八壁湖里面每個月都要瞧一遍，才可安心的姻緣。”
東邊翻出一縷魚肚白。
仔細瞧，在肚白里面還能瞧得見一縷紫氣，這叫紫氣東來。紫薇山脈便是因為紫氣東來而得名，而赤磯峰，是距離紫氣最近的山峰。
“榶榶，你有沒有想過——”
方明壑笑了，笑容略顯悲涼：“不，你想過，但是你從來都認為我在撒謊。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愿意用生命去守護你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