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時。
露天的馬場上積雪未散，若是在這樣的地上騎馬，是很危險的。好在宮里另有棚內馬場，規模略微小些，只用來練習倒也足夠了。
羅將軍早已等候在騎射場內，旁邊還站著一英俊少年，羅將軍羅琛是前任王夫羅玨的親兄長，因此按照輩分還是楚玖的大伯，旁邊的少年是羅琛的長子羅子騫，跟楚玖剛好同歲。
“大伯，子騫。”
楚玖向羅將軍行了拱手禮，清漪覺得好玩，也學著楚玖的樣子行了一禮，只是楚玖一身黑色蟒袍行拱手禮自有一番英俊瀟灑，清漪一身湖藍的襖裙、稚氣的小臉配上這拱手禮甚是好笑。
一旁的羅子騫看著清漪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清漪剁了剁小腳，揚起臉瞪著他，表示自己很氣憤。
羅子騫看到清漪精致的臉不由愣了一下，又見清漪生氣，頓時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是哪家的小姐？”
羅將軍好奇地問，他從沒見過阿玖身邊有過小跟班，這突然多出來的小跟班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怎么都沒見到過。
“這是永昌侯的小孫女沈清漪，今日母皇剛剛封她為明慧郡主，小漪要在宮中居住到及笄，今日我先帶她來看看，若是喜歡，學一學騎射也是好的。”
“原來是小郡主，老侯爺每回見了我總要夸他的小孫女如何美貌可人，就是不帶出來給我們瞧瞧，這么些年，到今日才見到小郡主，不過老侯爺果然沒騙我們。”
羅琛這才想起前幾日陛下確實將永昌侯府的小丫頭接進了宮，沒想到這小丫頭不僅得陛下喜愛，連阿玖也對她與常人不同。
清漪聽出了羅將軍在夸她，倒是不好意思再瞪著羅子騫了。
“祖父也常常說起將軍您呢！”
羅將軍和老侯爺曾經是一路扶持女帝登基的功臣，兩人一文一武，算是過命的交情，雖然往來沒有和像孟太傅家那么多，但是老侯爺和羅將軍的關系也是極好的。
“是嗎？你祖父都說我些什么了？”
羅將軍好奇地問清漪。
“祖父說羅將軍您打仗打的極好，是北楚的英雄，但就是人太悶了，能把人憋死。”
清漪將老侯爺的原話說了一遍。
“哈哈哈，像是侯爺會說的話，你祖父倒是寵你寵的很。”
羅將軍的印象里老侯爺其實算不上什么重感情的人，倒是很會權衡利弊，這樣寵一個小輩，也是難得，平日里總是聽說這小丫頭被侯爺寵的無邊，在侯府里甚是驕縱，今日一見倒也沒覺得哪里不好。
“殿下，您看這馬可以嗎，這馬是江州進貢的良駒產下的小馬，顏色通體雪白，性子也溫順，給郡主騎再適合不過了。”
馬房的馬夫牽著一匹半人高的小白馬出來，那馬通體雪白，只在腦袋上有一撮黑色的毛發，楚玖用手摸了摸馬腦袋，那馬兒也不惱，順從地用腦袋蹭了蹭楚玖的手，楚玖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漪，你喜歡嗎？”
楚玖覺得合適，轉頭問清漪喜不喜歡。
“嗯，喜歡。”
清漪哪里懂得看馬，只要能騎馬就很令人開心，而且這馬溫順可愛，也確實討喜。
“那這馬就送給小漪了，以后這馬就是你的了。”
“好！”
清漪興奮地點點頭。
“小漪先和小全子練練怎么騎著馬溜達好嗎，我先隨羅將軍上課。”
楚玖擔心清漪不肯一個人練馬，還在想要怎么哄清漪先一個人玩會。
“好啊，姐姐去上課，我自己玩。”
清漪點點頭，很聽話的跟小全子到馬場角落的直道上練騎馬，西玉也跟在身后。
楚玖倒是有些意外，小漪總是出乎她意料的懂事，不過如此自己也能放了心，好好跟羅將軍上課。
清漪看向馬場中心，楚玖和羅子騫跨上馬開始繞著馬場跑了起來，兩人速度越來越快，羅子騫在前頭，楚玖緊跟在后面，羅子騫常年跟著羅將軍在外奔走，一身皮膚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身下騎著的又是一匹棕黃的汗血寶馬，遠遠望去都快與馬融為一體了，再看楚玖一身冷白的膚色騎著純黑駿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清漪不禁心生驕傲，太子姐姐真是好看，是真的天之驕子。
“郡主，殿下她們這是先熱身呢，待會可是要在馬上射箭的，殿下騎馬的本領雖然沒有羅少爺好，但是在射箭上要比羅少爺有準頭呢。”
“太子姐姐真厲害。”
“郡主，奴才扶您上馬，這馬溫順得很，不會躁動的。”
“好。”
清漪興奮地讓小全子扶著上了小馬，白馬只抖了幾下便安靜下來，小全子不敢讓清漪自己溜達，而是把韁繩牢牢地套在自己手腕上牽著馬兒向前走，這樣即使這馬兒躁動起來，自己也能暫時拖住馬兒，西玉則是跟在馬兒另一側，怕清漪從馬上掉下來，兩人一左一右護著，生怕清漪有什么不測。
“這馬兒可有了名字？”
清漪坐在小馬背上，兩手輕撫著身下的小馬。
“還沒有呢，郡主給馬兒起個名吧。”
“那就叫小黑吧。”
清漪想也不想就說。
“啊？郡主，可這是白馬啊。”
小全子以為清漪不僅不認人，可能連顏色都不分。
小全子通透，知道清漪記東西困難，特意挑了這么一匹有特色的馬兒，讓清漪好記一些。
“你看它通體雪白，就額頭上有一撮黑毛，叫它小黑再合適不過了。”
清漪反駁道。
“呃，郡主說的是。”
果然貴人的想法和我們這些奴才就是不一樣，小全子不禁為這良駒同情了一把。
清漪越想越覺得這名字不錯，邊溜達邊叫著馬兒小黑。
小黑似是聽懂了清漪在叫喚自己，清漪叫一聲，它便開心的晃晃腦袋，一人一馬就這樣玩的不亦說乎。
“郡主可要玩弓箭，我來教你射箭如何？”
羅子騫從遠處騎著馬跑過來停在清漪身前，他從小習武，該學的早就學完了，進宮來也就是給楚玖當個陪練，順便增進一下和太子堂妹的感情，畢竟不出意外的話，楚玖以后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只怪楚玖實在是太過冷情，盡管是對羅家也沒有過多的親近，羅老太爺只能不斷囑咐羅子騫常進宮給楚玖當陪練。
“羅少爺，萬萬不可！老侯爺說了郡主不能碰兵器利刃，而且郡主體弱，哪里拉得開弓箭。”
西玉立馬阻攔道。進漱玉殿的第一天西玉就拿到了一本厚厚的小冊子，里頭全是關于清漪起居中需要注意的事項，其中便有一條，不準清漪碰兵器利刃。
“呃，是嗎，是我考慮不周，那我教你騎馬吧。”
“我的小黑也能像太子姐姐一樣跑的那么快嗎”
清漪看著背著箭筒騎著黑馬在場上飛快奔跑的楚玖，眼里滿是羨慕。
“小黑？”
羅子騫看了看清漪身下那純白的小馬，確定小黑指的是它。
“不好聽嗎？”
清漪轉頭奶兇奶兇的看著羅子騫，但凡羅子騫說出一個不字，清漪就能把人瞪死。
“好聽！郡主這名取的極妙。”
羅子騫贊同地說道，他雖然是第一次見清漪，但就是覺得清漪比家中的庶妹們可愛，看著那奶兇的小臉，不禁心生愛護之情。
年少的他也許不會想到，自己真的像哥哥一樣護了清漪一世。
“郡主，你這么牽著要學到什么時候，你先自己學著牽著韁繩走，慢慢的就能跑了。”
“小全子，把韁繩給我。”
清漪一想也是，催促小全子把韁繩給自己牽著。
“郡主，這、這......”
小全子頭上都開始冒汗了，若是小郡主在自己手上出了事，老侯爺和太子殿下不得跟自己拼命嗎，這羅少爺不好好給殿下當陪練，瞎參和個什么，小全子在心里默默記了羅子騫一筆。
“給我呀！”
清漪急地皺起了眉頭。
“給，我在郡主旁邊跟著呢，你怕什么。”
羅子騫把韁繩從小全子手里奪了過來放到清漪手中，毫不在意地對小全子說。
“是。”
小全子無奈地回道。
不得不說，馬房的人特意挑選的良駒果然溫順又聰慧，好像知道馬上的人的精貴，很是配合清漪，就這么跟著溜了小半圈，清漪已經能順溜的小跑了。
西玉和小全子在身后跟的有些吃力起來。
“你倆別跟著了，也沒見哪個主子騎著馬后面還有奴才跟著跑的。”
羅子騫看著跑的氣喘吁吁的兩人說。
小全子是真的跑不動了，想著小郡主騎得挺穩當，又有羅少爺跟著，想來是不會出什么事情的。
但西玉還是緊緊的跟在清漪身邊，清漪快西玉就快，清漪騎得慢西玉就慢慢的跟著，盡管自己已經很累了，盡管這寒冬臘月的天里身上已經滿是汗水，西玉還是不停下來。
清漪聽到身邊的人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將馬降了速度。
“西玉，去歇著吧。”
清漪并不是個喜歡顯露情緒的人，除了在很親近的人面前，清漪才會將自己的關心展現出來，對不親近的人，清漪往往只展露自己驕縱的一面，西玉剛來，清漪并不是很信任西玉，甚至有種被陌生人突然闖進自己生活的煩惱，但看著西玉這么護著自己，清漪還是有些不忍心。
“郡主，保證郡主的安全是西、西玉的職責。”
西玉臉上還是那么木訥而認真，清漪忍不住認真的看了她一眼，少女臉上滿是豆珠大的汗水，小麥色的肌膚已經染上了紅暈，但是眼神還是那么真誠。
“聽我的話也是你的職責，跑累了待會誰伺候我。”
清漪拿出身上繡著紫色鳶尾花的帕子遞給西玉，西玉愣了愣，將自己滿是汗水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雙手去接帕子。
“擦擦汗，去那邊坐著，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跟過來。”
“郡主？”
西玉不知所措的捏著帕子，木訥的臉上有些糾結。
“去吧，做我的侍女，聽話才是最重要的。”
清漪堅持不讓西玉跟著，西玉點點頭，拿著帕子站到一邊，但眼睛還是緊緊盯著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