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十五年四月
北楚太子殿下十七歲生辰
帝宮熱鬧非凡,宮門大開,滿帝都的王孫貴族都換上了華服進宮赴宴。
“孟國公到殿!”
門口的內侍們一聲聲地唱叫著來客的身份,眾人聽聞孟國公到場,都紛紛上前問好,孟國公孟廷正是之前的孟太傅,如今孟家兒郎已入住紫宸殿成為太子夫,孟太傅也理所當然的被晉封為國公。
孟廷看著前往問好的眾官員,面上滿面春風,等太子殿下做了女帝,他孫子就是北楚的王夫,誰敢小瞧了孟家。
“殿下、太子夫。”
孟廷瞧見那穿著紫色朝服的楚玖和孟星舒,怎么瞧怎么滿意,紫為尊、楚為貴,這紫衣,他們孟家也能穿得。
“祖父。”
孟星舒起身對著孟廷行了一后輩禮。
“嗯。”
楚玖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事實上,楚玖并不是很愿意見到孟廷,沈家落魄,孟廷并沒有施以援手,沈孟兩家更是有些水火不容起來,楚玖也不是很喜歡孟星舒,當初孟星舒還是孟家孫少爺時,楚玖還挺欣賞孟星舒,心懷天下、聰慧有才,可當了她的太子夫之后,楚玖竟有些排斥起來,就像、就像母皇對待君王夫那樣。
孟星舒雖然住在紫宸殿,但并不與楚玖在一處,除了紫宸殿的人,可能誰都想不到,太子立夫大半年,還未與太子夫同床共枕過。
孟廷有些尷尬,楚玖的態度像是對待一個下臣一樣,以前他還是太傅時,楚玖還端著幾分尊敬,如今當了國公,竟是連那時都不如了。
孟廷心下抱怨,但不敢顯露出來,只能尷尬地起身。
“祖父快入席吧。”
孟星舒知道孟廷心里肯定不爽,連忙出來化解尷尬。
“右相大人到!永昌候世子到!”
冷著臉低著頭的楚玖像是回了神,抬頭往明月殿的門口看去。
內侍沒有唱叫其他人,楚玖心里最后一絲期待也被澆滅了。
右相魏錦和沈時一起出現在明月殿里,兩人有說有笑、相互寒暄著,那沈時臉上絲毫不見拘謹,是了,這沈時可是帝都第一大紈绔,臉皮比城墻還厚,怎么會覺得拘束。
倒是那右相大人魏錦,為官多年從不與人往來,這一年卻偏偏與永昌侯府交好,這又是什么道理?
“給太子殿下請安,恭祝殿下身體安康、與太子夫琴瑟......和鳴......”
沈時眼中噙著笑,但楚玖卻從那笑中看出了諷刺,盡管沈時俯下了身子,可就是不見一絲尊敬,這樣高傲的姿態像極了小漪。
“世伯多禮了。”
不同于對孟廷的冷漠,楚玖鄭重地起身抬手虛扶沈時,沈時笑了笑,不著痕跡地避了開去。
“殿下嚴重了,草民連個官身都沒有,怎敢當得起殿下一聲世伯,家父身體不適,不便出面,草民在此向殿下謝罪。”
“無礙。”
沈淵從去年開始就沒再踏出過侯府的大門,一直閉門休養,家中大小事務都交給了沈時,就在大家都覺得沈時擔不起這個大任時,沈時卻讓眾人大開了眼界,平日里吃喝玩樂結交下的紈绔,都成了沈家的助力,沈家在帝都的生意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就算侯府被革除了宮中職務,但還是帝都中最富有的貴族。
“沈伯父、魏大人。”
傅純熙從席間上前向沈時和魏錦問好。
“純熙啊。”
沈時拍了拍傅純熙的肩膀,笑著應道。
“是,我在那給二位留好了位置,父親也在那等著你們呢。”
“走走走。”
三人說說笑笑地像席中走去,像是在自家后院一般自如。
楚玖冷著臉坐在左首位,看向那桌熱鬧而特別的坐席,魏錦、傅尚書、傅純熙、沈時、夏翊歌、并沈時的幾位好友,他們哪里是為了慶賀自己生辰來的,陡然,萬分孤寂從心而來......
“陛下、王夫到!”
在開席之前,楚徽和君澤才到場。
“陛下萬歲!王夫千歲!”
“平身!”
楚徽揉了揉腦袋,最近總是不太舒服,這場生辰宴她也沒有過多的心力操辦,只想著早點結束好回去休息。
太廟里的侍從上前在隱娘耳邊低語了幾聲,楚徽見了看向隱娘,隱娘對著楚徽搖了搖頭。
看來國師是不會出席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自然,在北楚,國師和帝王同等,國師不出席,既是不看好這場宴席,這國師是在替人撐腰啊。
“罷了。”
楚徽嘆了一口氣,這是把國師給得罪了啊,她和阿玖,真是糊涂了。
“丫頭,這宴席當真不去了?”
納蘭侖靈帶著妻子從宮外游玩回來,這幾日正好回來歇歇。
“去什么,又不是什么改朝換代的大事,還得讓本國師出馬。”
納蘭方儀不屑地哼了一聲。
“喲,前幾年,你可是幫著那太子殿下立了不少威風的。”
“要不是因為沈清漪,她區區一個太子,我為何要放在眼里。”
“天命已定,你那小郡主,注定與太子殿下無緣,也不能全怪太子。”
“冷情之人,確實不配。”
“你該為那丫頭高興,她這會可比在宮里過的開心多了。”
“父親不多告訴我點什么?”
從半年前用了秘術之后,納蘭方儀就耗了不少心神,已經不能自如感應卦象了,但是她也知道父親不會多透露一個字,父親已經不是國師了,就不能再與這些東西沾邊。
“其他的,就讓那丫頭回來時親自告訴你吧。”
納蘭方儀聽了嘴角輕揚,意思就是沈清漪還會回來,她們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女帝動了氣,氣阿璃的阻攔,于是想著要讓阿璃離清漪遠遠的,女帝一道圣旨,就讓阿璃離了江洲。
“阿姐,為何這么著急,京中出了什么事情?”
思爾想不通為何女帝要急召阿璃進京。
阿璃將幾件重要的物件打包了起來,又坐在書案前寫書信,事發突然,阿璃只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把江洲的事情安排好,她甚至連召見幾大掌柜的時間都沒有,圣旨上要求阿璃在十日內趕到帝都,江洲到帝都快馬加鞭你,正巧是十日。
“這、阿姐也不知道,爾爾別擔心,左右不會讓你阿姐去領兵打仗,阿姐會盡快回來的。”
阿璃心中明了,這次替爾爾回絕了帝都的邀請,觸怒了女帝,女帝這是在警告阿璃。
“阿姐,你別走。”
阿璃經常不在府中,思爾也常常是一個人,但是思爾總覺得很安心,現在阿璃要去帝都,思爾一下子就著了急。
“爾爾,阿姐遲早有一天要走的,你別忘了,阿姐是朝廷官員,之前只是請求了陛下陪同你來江洲。”
阿璃面上還是平淡如水,只是那微抖的雙手出賣了她,皇權不可侵,天涯海角,無可逃遁。
“阿姐,我不想當這個郡君了。”
思爾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呢喃道。
“糊涂!不做郡君你就能開心了嗎?不做郡君,誰都能踩在你的頭上,你必須是郡君,再難也要當這個郡君。”
阿璃難得這么疾言厲色的與思爾說話,思爾眼皮顫了顫沒有再說話了。
“大小姐,宋小姐到了。”
云蘿在水月居門外稟告。
宋南知這人雖然囂張,但是卻在阿璃面前很知禮,正經地從小江府門口由下人領著通過一道一道的院門進來。
“讓她進來。”
阿璃對云蘿點點頭。
“大小姐。”
宋南知規矩地對阿璃行了一禮。
“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明日我要啟程去帝都赴任,短時間內回不來江洲,我希望,你能盡到你臣下的責任,這小江府和郡君府,還有...爾爾,我就先交給你了。”
阿璃思躇良久,似是下了個決定,威脅地看著宋南知。
“大小姐放心,我宋南知,定不會讓大小姐失望的。”
宋南知震驚地抬起頭,接著眼中又浮出驚喜,轉而鄭重地以手握拳,放在自己胸口。
這是東蕭的敬禮,代表忠誠和尊敬。
阿璃瞇著眼看著這個隱晦的禮節,師姐果然是東蕭人。
“但愿。”
阿璃與宋蕓母子在藥王谷相處一年,雖然平時誰也不打擾誰,但阿璃知道宋南知,是個真誠的人,真誠而熱血,宋蕓亦是,爾爾近日越來越不對勁,她這是給宋南知機會,也是給爾爾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這里是小江府所有的賬目和契約,水月居,暫且交予你居住,小江府的人隨你差遣,我江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阿璃沒有什么閑工夫傷悲,利落轉身,趕著夜色去了郡君府。
宋南知對著阿璃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你先回去吧。”
思爾低著頭對宋南知揮了揮手,此刻的她宛若一只狼狽的小狗,思爾不想將這狼狽一面展現在宋南知面前。
“郡主說什么呢,當務之急,是給大小姐準備好去帝都的東西,大小姐急急忙忙的,哪能準備齊全,郡主也不想大小姐在路上短缺了什么吧?”
宋南知上前將思爾從凳子上拽了起來。
“對,你說得對,云蘿,跟我去庫房打包。”
思爾一想,宋南知說的有道理,阿姐急急忙忙地,都沒帶走什么東西,阿姐定是想騎馬上路,這怎么能行,得去套一輛馬車,再去羅家軍找幾個靠譜的士兵護送阿姐上京,銀兩衣物也得帶足了。
思爾將云蘿帶上就往庫房去了,又讓下人去羅家軍送消息。
宋南知看著思爾提著小裙子小跑的樣子寵溺一笑,比起安慰人,她更喜歡讓思爾忘記那些不好的情緒。
夏府
“你這是要離家出走?”
宋蕓聽下人說自家女兒正在收拾行李,就好奇地過來瞧瞧。
“算是吧,我去小江府住。”
不同與在小江府上的沉穩從容,宋南知到了夏府就撒開了步子瘋狂收拾行李,好像不趁著這會去小江府,以后就沒了機會一樣。
“江大小姐會讓你進小江府?”
宋蕓一臉不信,那阿璃護著思爾護的跟女兒似的,怎么會讓自己女兒去小江府住。
“阿璃姐姐去帝都赴任了。”
“這么突然?”
宋蕓一番思索,大概猜到了是因為什么。
“阿娘,我收拾好了,我先過去了,我會每天來看你的。”
宋南知將包袱一扛就打算出門。
“知知。”
臨出門時,宋蕓突然叫住了宋南知。
“怎么了阿娘?”
宋南知疑惑地回頭看向宋蕓,宋蕓臉上難得的是一副糾結的神色。
“你真要去嗎?”
真要去小江府嗎?真的要喜歡那小郡主嗎?真的要和北楚的女帝和太子對抗嗎?
“阿娘。”
宋南知笑了出來。
“女兒要去。”
“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