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局長他那本來陰著的臉,這時更加的陰沉了,看他那彈起身子的動作,應該是很緊張的。但當身子彈起后,他又慢慢的弓下腰,專注著泡著茶。看似聽到“有意見”這說法后沒在意,其實他不是泡茶,是在專注聽獨孤蘭說話。鄭局長的舉動與表情,沒能逃過獨孤蘭的眼睛。
喝下一杯茶后,獨孤蘭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就是下鄉補貼太過少,自己還要掏腰包才夠最低生活開支的問題。
就在獨孤蘭提出意見的期間,鄭局長沖茶的動作總是時斷時續,讓獨孤蘭這種急性子的人看著特別難受,但又不能搶過他手里的茶壺。
聽過了獨孤蘭說話,鄭局長斜眼看了獨孤蘭,慢悠悠的道,局里的經費你也是知道的,都是計算著過日子,再就是會計制度也不允許超額開支。這事你去找財會科協商吧。
聽鄭局長說到這里,獨孤蘭搶先道,鄭局長,那下來我就把下鄉的工作情況向你匯報吧。
鄭局長馬上擺擺手道,你向分管副局長匯報就行了,我這里還忙著,很多的事等處理呢。
聽到鄭局長這么說,獨孤蘭只好又收起早已展開的匯報資料,起身告辭。
回到辦公室,蔡科長正在喝茶,見獨孤蘭回來了,招手示意他一起喝茶。這時的辦公室,人員東走西跑的,原來滿滿的一屋子人,這時卻只有蔡科長在辦公室里。獨孤蘭入座后問蔡科長,匯報還沒有進行,不知道李副局長何時方便聽?
蔡科長慢慢的沖著茶,讓茶湯一點一點的滴到茶杯里,好像在讓時間的積累,讓做事自然的完成。
蔡科長當最后放下茶壺時,才輕輕的問道,下鄉的工作正常么?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蔡科長道,局長們都忙,你下鄉工作又是正常,我看就不用再匯報什么了,今天這樣子談話也就是匯報了。
好怪的召回匯報,獨孤蘭一時想不明白里面的玄機。只好解完渴,辭別同事,匆匆回家去。
路過單位的保安室時,保安特別客氣的跑出來,向獨孤蘭表示歉意,說是因為不認識獨孤蘭,把他當外來的人,還把他的車擋在大門外等,說著還特別熱情的邀請獨孤蘭到保安室里喝茶,以表示謝罪。
本來想推辭保安的熱情,但是為了和諧,獨孤蘭只好犧牲時間,跟著保安進了保安室。
才坐下不一會兒,正好局里的一位老同志也路過,也走進保安室來一起喝茶。問起獨孤蘭今天匆匆到局里辦什么,獨孤蘭把剛才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老同志一聽,笑瞇瞇的看著獨孤蘭。
獨孤蘭被他的又笑又看搞得不知所措,真不這知道這老同志笑的是那一路。正在犯難之時,老同志“咕”的一聲把熱茶喝下,小小聲道,又讓人舉報了。
這小得有點像蒼蠅的聲音,沒主意聽是聽不到的,在獨孤蘭聽來卻是晴天驚雷。今天繞了這么多的彎子,原來就是因為這事。
才準備辭別他們趕回家,這時林樟村柯克強打來電話,電話里的語氣特別兇:
“獨孤書記,你是怎么搞的,答應讓村民把污水排到村前的風水池塘。現在老人組長找上門來,要村政給解決這事。”
“是的,當時村里正積著水,而且積水正不停的漲著,這些污水一時又沒地方排放,就只好借用這個池塘了。”
“你主意的那就你負責,村政沒法負起這個責任。”
“話不能這么說,這事是救急的事,是為了全村的事,怎么救災過后,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我呢。”
聽獨孤蘭說到這里,柯克強把電話狠狠一關,斷了。在斷電話之前,隱隱還聽到老人組長的聲音在叫嚷著。
放下電話,獨孤蘭不假思索,上車向著林樟村趕去。看來柯克強讓老人組長推得太急,火氣沒處發,應該趕緊回去救一下火。
汽車開出局的大門,到了街上才發現,已到了下班時間,街上的行人、汽車特別多。獨孤蘭的汽車被溶在浩浩蕩蕩的車流中,只得慢慢的跟著人家屁股向前移動。
好不容易用去近一個小時,才得以爬上高速公路。獨孤蘭就像放飛的鴿子,一下子飛得賊快的。
下午近三點鐘時,獨孤蘭終于趕到了林樟村。放下行旅,找來一點餅干充饑,趕緊找柯克強去。
進入柯克強家,只見他正架著眼鏡,盤著腿,正在專心致志的看著他的“藏寶圖”。雖然茶幾上的茶盤、香煙頭、紙張等雜亂無章,但是看到柯克強能“專心”的樣子,獨孤蘭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下,看來風暴不大。
正在暗自慶幸時,柯克強放下手里的“藏寶圖”,開始啰啰嗦嗦的說了起來,不停的埋怨獨孤蘭,不能答應把污水排到村前池塘里,上午還因為這事與村里的老家伙干了一場。現在理短了,村政又沒錢,那里能把污水從池塘里給抽干呢?
柯克強的嘮叨反反復復,說得人的神經都繃緊了。在這壓力下,獨孤蘭感覺好重的負罪感。在經過深思熟慮后,獨孤蘭對柯克強道:
“柯書記不用急火攻心嘛。一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唯一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二是既然事情已發生了,埋怨也沒有用,只有想辦法來解決。其實解決這件事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把污水抽干,再放進干凈的水就得了。”
“你說得輕巧,當時村民為了能把污水放進去,還把池塘堤圍給挖了個口。還有這抽污水的錢、補堤圍的錢那里找?”
“村里不是已收起了租金和水電費了嗎?就從這些資金里出。這抽水費與修補池塘堤圍的開支,應該不會開支太大的。”
“萬箭指著一只雞,租金已快用光了。而水電到現在還沒有收到一分錢。”
對話到這時,獨孤蘭明白柯克強烈火攻心的根本原因,就是村政經費緊張的情況下,還增加了處理池塘這一事。想想柯克強也可憐,天天為了村政能運轉而煩腦。
獨孤蘭對柯克強道,不必緊張,水電收入這一塊是遲早的事,只要電力那邊一結算,電費自然就撥到村的賬戶里。另外,急事急辦,先讓人把污水抽干了再說。至于修補的,估計也不會投入太大,不就堤圍一點缺口嘛。先干完了再結算,到時看情況從那條資金出數就是。
聽了獨孤蘭的安慰,柯克強的情緒慢慢的沉了下去。他掏出手機,問了一下抽水的人,選取報價最低的那家,再聯系施工隊長,也報個大概的價。放下電話像無意隨口說話一樣道,這一下子,就要用去千把塊,這個家真是難理啊。
晚飯時間,抽水機的聲音響起,獨孤蘭知道,那是在抽干村前池塘的污水,抽水機的“嚓嚓”聲,隨風兒一聲強一聲弱的,就像一曲強弱有別的優美樂曲,聽著令人陶醉。
獨孤蘭正打著飯到工作室里,邊吃邊聽著這悅耳的機器聲,突然機器聲沒了,代替著傳來的是吵架聲。獨孤蘭的心一下子緊到了喉頭,不禁心中“叼”了一句,事情又找上門來了,趕緊放下飯碗,匆匆向著村前池塘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