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

　　柳世延目中一條白線閃過，下意識道:“微臣入宮為侍衛，求得便是出人頭地，如今深陷壽康宮，暗無天日，若主子愿意，請主子允微臣調來絳雪軒當職。”

　　此話一出，柳世延和清姝各自沉默了，清姝只好奇此人，笑道:“宮里人都知道，我雖為后宮嬪妃，可并不受寵，皇上已經一年沒有踏入過絳雪軒了，你來我這兒，也是暗無天日。”

　　柳世延不知該如何說，其實他只是想守在清姝身邊，保清姝安全，以求報恩罷了，雖知道有些唐突，可也貿然開了口。

　　清姝見柳世延不再說話，以為他聽了她不得寵生了猶豫，不免笑了下，繼續道:“我與咸福宮的嵐嬪娘娘交好，若你愿意，我便去求嵐姐姐個恩典，許你去咸福宮當職。”

　　嵐嬪便是宋璃，宋璃自得了皇上的眼，頗得皇上眷顧，前幾日剛升了嬪位，寵愛正盛。

　　柳世延素日緊繃的面孔多了幾絲著急，嘴唇半開欲言又止，清姝居于上位，將他的面部表情看了個正著。

　　她將桌上的荷花整了整，斜睨了他一眼:“你也不必害怕，人不為己怎能說得過去，那日你既有恩于我，我便給你求個恩典罷了。”

　　話罷，那跪在地上的人忙道:“純貴人折煞微臣了，微臣不想去咸福宮當職，只想留在純貴人身邊，保純貴人一生安穩。”

　　清姝一愣:“為何？”

　　柳世延狠了狠心，將兒時的遭遇說了個七七八八，說完后殿內就靜了下來。

　　清姝腦海里浮現起那久遠的過往，先是呆滯，又急急忙忙的打量了柳世延幾眼，怪不得之前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原來是兒時有過一面之緣。

　　她輕咳了一聲，掩飾道:“與我一起救你妹妹的是我兄長，那日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如此。”

　　說實話，她只是擔心她與林瑾少時相識的事讓他人知曉，這事不大不小，若被有心之人傳出去，私通也是說得過去的。

　　柳世延雙手抱拳，言辭鑿鑿回應:“對純貴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對微臣來說，是救命之恩，純貴人放心，如若微臣在絳雪軒當職，微臣定忠心耿耿，永無二心。”

　　其實每個宮室每位貴人旁，都有一位首領太監和掌事宮女，還有一位躲在暗處保衛主子們安全的侍衛，往日清姝也是有侍衛陪侍兩旁，可自從她失寵后，侍衛們都去求了有出息的地方，如今她這絳雪軒，倒是真需要一位忠心耿耿的侍衛。

　　清姝不是虛與委蛇的人，見柳世延留意堅決，就淡淡一笑應了下來。

　　自從一年前皇后生產莊靜公主時傷了身子，就免了妃嬪們一日一次的晨昏定省，后宮妃嬪們只在每月初一，十五前去坤寧宮，如今清姝想要調柳世延來絳雪軒，必得親自去求皇后娘娘個恩典。

　　想著這些，清姝這日起了個大早，穿了一身的藕粉色宮衫，頭上挽了一垂云髻，上插著一支玉蘭花發簪，未施脂粉，肌膚白里透紅。那雙眼睛不經意間散發著淡淡的憂傷，少了一年前的冰冷，更多的是從內而外的綺麗，就像春日冰雪消融擊打在巖石上的叮咚聲，讓人心頭一顫。

　　明月皎皎等人見了，神情更加驚喜，清姝擺弄著手上的珠玉串，淡淡掃了一眼，嘴唇微微揚起:“怎么？不曾認識我了。”

　　“不是。”明月慌忙否了，隨后臉上紅暈染起:“小姐果真是極美的，今日也沒怎么裝扮，就把后宮其他娘娘們都比了下去。”

　　明月一向心直口快，此時也顧不得隔墻有耳，誰讓她家的小姐天生一副好模樣呢。

　　清姝一愣，湊到鏡子旁細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這張臉她從小看到大，陪著她從宅院到紫禁城，陪著她從白家女到蕭家婦，如今也陪著她困在這無邊無際的紅墻之中。

　　她的眼角微微濡濕，將掉未掉之際清姝揚起了淡淡的微笑，沖地上兩人道:“等再過幾年，我就給你倆備份嫁妝，讓你倆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站在地上的兩人眼睛忽的睜大，默契的對視一眼，忙跪倒在地:“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主子，奴婢愿一生跟隨在主子身邊。”皎皎抬起頭，眼角的淚水如串珠般往下掉。

　　此情此景，清姝心頭一哽，垂眸道:“你們何苦跟著我在宮中熬日子，這宮里……”清姝微微嘆了口氣:“往后嫁出宮外與一人相守，相夫教子，日子才是稱心如意。”

　　皎皎低著頭，倔強道:“小姐一生所求稱心如意，奴婢一生所求伴主子左右，同甘共苦。小姐，自皎皎入英國公府那日，皎皎就沒想過再離開主子一步，請主子成全。”

　　明月泣不成聲，哽咽的應和:“明月自小跟著小姐長大，明月要一直跟著小姐，一輩子伺候小姐。”

　　清姝嘴邊的淺笑未減半分，眸里浮現出淡淡的心疼，宮里的妃子仰仗皇上的寵愛，在這后宮里，無寵就是低人一等。她如今不得寵，絳雪軒也沒了體面，明月皎皎自不必說，在外頭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兩人還在地上跪著，只聽得方才坐著的主子移動腳步，到了她們跟前，輕輕虛扶了一下。

　　“苦了你們了。”清姝亮晶晶的眼眸此時折射著一種綺麗的光，透露著一股淡淡的堅定。

　　兩人知道清姝算是打消了將她倆嫁出宮外的念頭，也緊緊握著清姝的手，幾人心照不宣。

　　片刻后，清姝喚了明月和小盛子，三人往坤寧宮去了。

　　皇帝昨晚是在宋璃的咸福宮歇息的，今日下了早朝，因憂心皇后的身子，這才擺駕來了坤寧宮探望，是以清姝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撞了這尊大佛。

　　帝后在一處坐著閑談，言語間無非是些和靜公主課業學到了如何如何章，莊靜公主做了什么討人喜歡的事，宮中近日是否太平，哪家的主子因了什么事求到了皇后這，兩人相談甚歡。

　　侍棋自殿外進來，附在皇后耳邊低聲將清姝求見的事兒傳了過來。

　　皇帝手中拿著一本古書，可耳朵卻靈敏的鋪捉到了“純貴人”，“殿外”等字眼，那個塵封在他心里的人瞬間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