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怡繁和徐竹溪都失望地縮回了身子,該看書看書,該聽歌聽歌。
趙可拍拍臉上的黃瓜片,好心地提醒嚴馨,江明宇他們宿舍可沒一個好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可別太早把自己的心交出去,還是先玩玩看吧。
嚴馨驚訝,談戀愛也能玩玩看嗎?這又不是玩具,玩不好就放下,這......也是輕易能放掉的嗎?
她想起祖母以前說過,不要太指望別人。
不要太指望別人,可......自己也沒有指望余白什么啊。
嚴馨心中這一點小小的疑慮,很快就被沖淡。
她高興得捧著手機,一直讀這條短信,直到余白發過來“晚安”,她才想起來,已經快要熄燈了。
她看著自己的兩只腳丫,在水里變成兩條白白的魚,心想:“要是臉也能像腳這么白就好了”。
她高興地挑起幾個水花,幾個水泡泡在盆子里翻騰。
嚴馨嘴里輕吹出一陣陣長氣,額前頭發被吹起,落下,她伸手揪揪自己頭發,玩得不亦樂乎,心里高興地一塌糊涂。
余白看著嚴馨回復的短信,將電話薄里給嚴馨的備注,從嚴馨改為“小傻瓜”,想了想又改了回來,她本來就不聰明,這樣稱呼她,萬一更傻了怎么辦?
余白想想,忽然笑自己,怎么也跟著嚴馨變傻了呢?
快樂總伴隨著憂傷,不是你的憂傷,就是別人的憂傷,有人在高朋滿座中頻頻舉杯,自然就有人在小小角落里抱緊自己。
嚴馨的快樂也是余白的快樂,而余白的惆悵,嚴馨卻一絲一毫也不知道。
他愿意分擔她的傷心難過,卻獨自承擔自己的坎坷磨難,然后在她面前仍是笑的,笑得干凈而有活力。
他可以承擔住自己的事情,這樣以后才能承擔起,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作為男朋友,應該保護嚴馨,她什么都不需要考慮,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柳華告訴余白,戲劇社的指導老師,已經下了最后通牒了,如果明天你不能給他一個交代,說白了就是你不跟他道歉,他就要通報批評你了,公告全校。
余白靠在桌子上,宿舍里只他一個人,江明宇在畫室畫他的大作,柳華去戲劇社排練了。
余白仰起頭來,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終于決定明天去戲劇社,跟指導老師當面說清楚。
指導老師張大嘴,驚訝地看著余白,“什么?你要辭掉戲劇社社長?”
余白點點頭:“是?!?p> 指導老師質問余白:“為什么?”
他沒想到一個大二的學生,都有這樣的魄力了,還敢辭掉不干了!
余白一字一句,吐字十分清晰地解釋說:“因為我不想敷衍?!?p> “老師,這個劇本很好,我不希望演砸,您另選男主人公吧?!?p> 指導老師氣得咬牙,想抬手扇余白一個耳光,可是顧及他自己的個人形象,只能氣得咬牙切齒,將抬起來的手又甩下來了。
指導老師氣得喘粗氣,他伸手指著余白問:“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演不演?”
余白回答:“不演?!?p> 余白說完后轉身就出了戲劇社,聽見身后指導老師在咆哮。
聽著他的聲音,余白在心里冷笑。
一個老師,竟然就是這個形象,這點心胸氣度,一點能力沒有。
明明是他自己臨時換了女主角,這部對學校很重要的宣傳話劇,他臨時換女主角,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余白剛從戲劇社出來,就被柳華拽住了胳膊。
柳華問余白,想好怎么辦了嗎?
余白搖搖頭,他說自己想了很久,沒有辦法,除了被通報。
柳華瞪大眼睛,簡直想給余白一拳,或者現在就拉著他進去跟老師道歉,就是跪下也不能通報??!
他知道余白今天來戲劇社,也不是來跟老師道歉的,可是沒想到余白態度這么剛,竟然連社長都辭了?!
果然戀愛中的人都無腦。
柳華驚訝,心里一聲“臥槽”,問余白:“什么?你要是被全校通報了,你以后怎么找工作?怎么畢業?”
余白笑笑說:“通報是不會影響畢業的,處分才會。”
柳華無奈,這都什么時候了,以那個弱智指導老師的作風,說不定就給處分了,余白怎么還不著急呢?
“你不是最在乎成績和獎項了嗎?現在你都要被通報了,還一點不著急,你是被你的小白鴿帶飛了嗎?”
余白聽柳華說自己是被小白鴿帶飛了,笑得差點嗆著,搖搖頭說:“不是,我已經考慮好,他不敢通報我?!?p> 柳華更是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了,他知道余白智商高,可是智商高......也不是連這種事,都能控制得了的吧。
他立刻讓余白快清醒清醒,手搭上余白肩膀,真是一臉無奈。
柳華提醒余白說:“你可沒有蕭倩那樣好的姨夫,你能捐得起一座圖書館?”
余白抬頭看看,看到了那座圖書館的樓頂。
它是一本展開的書,很有造型,是學校最有藝術感的建筑,在一棟棟老舊的教學樓里,鶴立雞群。
自己當然捐不起這樣一座圖書館,自己只是一個大學生,打工賺的錢、帶家教的錢,剛好夠生活費而已。
不過,年少時貧窮,這......現在還無力改變。
最終余白也沒有跟柳華解釋,他沒跟柳華解釋,自己為什么不會被通報。
他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那么在意成績和名次,在乎到可以背書,背到凌晨三四點。
不是因為在乎榮譽,不是為了掌聲,不是為了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他恰恰是最沒有優越感的人。
他必須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走出自己的人生;而嚴馨是一個突然闖進來的意外,夏日里最燦爛的邂逅。
他可以為了她,稍停自己的腳步,而后再更用力地追趕上去,不是追趕別人,而是追趕自己的人生。
余白想想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他們說他是全校園的神話,他是大家公認的厲害學長。
余白在心里笑笑,這些都是什么呢?華而不實。
他必須努力,為未來多拿到一些通行證。
那樣才能在這座,他原本就熟悉的城市里扎根。
他熟悉這里,也覺得這里陌生。
他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憶,都是在這里產生的,一些拼命想記住,一些卻拼命想忘掉。
最后......拼命記住的已經模糊,就像光下落葉,只剩一個虛虛的幻影,不想記住的,卻一直扎在心里。